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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衙门,如今成了督师行辕。

“李岩?”

提起李岩此人,孙传庭叹了口气:“这是个人才,可惜了,本督与其父也曾同殿为臣……”

李岩是大明天启年间的举人,他老爹李精白在天启年间可是大明的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的重臣。

这对父子是开封人,在家乡是有名的善人,良绅,李岩更是乐善好施,喜欢打抱不平,在家乡开封名气很大,人送绰号李公子。

可是在崇祯朝初年,这对父子硬生生被东林党构陷,楞给扣上一个阉党的帽子,被削职为民,抓进牢里关了三年。

东林党给李精白定的罪名,是私通魏忠贤……又是一个党争下的牺牲品,东林党造的孽!

一怒下,李岩便投了闯军。

谁是忠良,谁是阉党,还不是东林党说了算么,上嘴皮碰下嘴皮,说是你,你就是,不是也是。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是个人才不假,可惜了,李岩和闯贼那伙草莽不是一路人。”

“嗯?”

孙传庭点点头,若有所思。

城外,距郑州府二十里。

李岩气炸了,大骂郑州知府陈德这个饭桶。

他率部倾尽全力猛攻了三天,可是连郑州府的城墙也没摸到,便被城防大炮轰了回来。

“可……郑州府是怎么丢的?”

他想破头也不明白,郑州府是怎么丢的,只是从逃回来的一些溃兵口中,得到了一些模糊的情报。

听完后,李岩更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么大个城,八千守军,城防火力如此凶猛,一晚上就丢了?

他觉得头皮发麻,这个仗是打不下去了。

他手下兵马有三万多,可都是杂兵,本部精兵只有八千,要是兵力都折在这里,他这个制将军也别干了。

如今的闯军呀……李岩叹了口气,一个个手握重兵的将领,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呢,没人会来助战的。

李公子满心无奈,又气又急,他的那些同僚,友军进了洛阳城,可本质上还是一伙流寇。

眼下的局势十分糟糕,本来大明和大顺的地盘以黄河为界,这是一条天然的分界线,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是明军突然趁着黄河结冰,一夜之间在大顺的地盘上,横插了一杠子!

这一下子,便将大顺的皇城洛阳和重镇开封,硬生生给隔开了。

郑州府在哪呀,在黄河南岸大顺的地盘上,好死不死的,还正好卡在洛阳和开封的正中间!

这就像是在大顺的喉咙里,卡了一根鱼刺,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难受,太难受了。

李岩不甘心,连夜派轻骑回洛阳求援,又去联络开封顺军,他要趁着明军立足不稳来一个东西对进,夹攻郑州!

可迟迟等不来援兵,又临近年关,天气日渐寒冷。

又是一场大雪落下,让李岩彻底死心了,他军中已经冻死人了,这个仗打不不下去了……也只好率部从郑州外围撤走,退守嵩山。

驻兵嵩山,他不愿再退了,准备着来年开春再做打算。

崇祯十六年,腊月初八。

郑州府,知府衙门。

“哈哈,哈哈哈!”

听到李岩退兵,衙门里红笑声四起。

孙传庭畅快大笑:“闯贼,终究是流寇习性难改。”

李迁,颜继祖也笑道:“狗改不了吃……哈哈。”

周世显微微一笑,他这一招妙手,便将战场主动权夺了回来,顺军拿不下郑州府,别想过黄河打京畿。

郑州守住了,就是顺军盘踞的洛阳,开封也是一日三惊,片刻不得安宁!

上兵伐谋,便是如此,在军事术语里这叫做桥头堡。

在周世显的战略设想里,明年春天围绕郑州府,必有一场大战,那也是明年的事了。

先过个好年吧。

放下李岩不管,周世显开始张罗着卖地……郑州府北邻黄河,沿着黄河两岸全都是肥沃的水浇地。

连年战乱下来,这些肥沃的土地早已荒芜,成了无主的田亩,原主人要么死在乱兵手中,要么逃难去了。

从黄河两岸一直到京畿,这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呀!

原本还担心战局不明朗,这些地无人敢买,可很快关中人用银子,让周世显明白了什么叫豪横!

秦人尚武,民风彪悍,只要官府敢卖,就没有秦人不敢买的土地,秦人,大明人,或者说华夏人对田亩的追求,可以用狂热来形容。

官府的卖地告示一贴出去,潼关大营里的皇家商号,便被潮水般的人群淹没了。

上好的水浇地呀,只卖十两银子一亩!

十两银子一亩地是什么概念,以如今关中的田亩价格为例,山地梯田价值五十两一亩,水浇地最差也得百两纹银,还有价无市。

自然,这是因为关中一直以来,局势还算稳定,没有遭受过大的兵灾,所以土地价格要贵一点。

不论如何在关中人看来,十两银子一亩的水浇地,简直就是白送!

短短三天时间,郑州府以北,黄河沿岸的无主田亩,卖出了大概十万亩……得现银一百万两。

瞧见田亩卖的如此火爆,孙传庭直拍大腿:“亏了,亏了!”

早知如此,这田亩价格可以定的高一点。

周世显微微一笑,油然道:“不急,不急,督师请拭目以待。”

这叫做口碑,先把饵料撒出去,自然有大鱼会上钩。

孙传庭似懂非懂,睁大眼睛看着。

短短三天后,官府在郑州卖地的消息开始发酵,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周世显的预料,田亩价格开始飙升。

十两,二十两,三十两……

郑州府的田价就像坐了火箭一般,蹭蹭蹭的往上蹿,闻讯赶来的关中人越来越多,库房里白花花的银子堆成了山。

孙传庭目瞪口呆,口中喃喃自语:“疯了,都疯了。”

周世显一笑莞尔,这算啥,督师大人怕是没见过后世,房地产最疯狂,最火爆的时候,新楼盘一开盘,大爷大妈抢购新房的场面,人挤人,人挨人,那场面才叫惨烈!

这就是华夏,土地就是华夏人的命根子啊。

半个月后,郑州府以北,黄河北岸的田亩价格被炒到了二百两的天价,并且还在继续攀升。

毕竟隔着一条黄河呢,比南岸保险。

毕竟官兵连打了两场胜仗,流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又过了几天,田亩价格还在飙升,连一些大户人家也负担不起了,因为这时候消息已经传到甘陕腹地,还有……山西去了。

晋帮各家听到消息,纷纷将藏在地窖里的银子挖了出来,千里迢迢的从山西赶来。

当富可敌国的晋商得到了消息,携带着大量现银赶来,这场游戏便结束了,在这个年代比财力,晋商远胜关中土豪。

和晋商比财力,关中人自愧不如。

就在此时,孙督师又出了一则公告,对不住各位,这田亩暂时不卖了,想买得等着摇号……也就是抽签。

什么时候抽签,可以先报名交上一笔保证金,抽签卖地要等过年后,官府另行通知。

这公告溢出,关中土豪一片哗然,千里迢迢赶来的晋帮更加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玩?

如此一来,更是变相推高了田亩价格,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已经买到田亩的关中人,趁机将田亩价格抬高,转手倒卖给晋商……

晋商求告无门,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崇祯十六年,腊月二十八,郑州府。

知府衙门里,鸦雀无声。

这短短二十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孙传庭傻了,麻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银子堆死的滋味,幸福而又烦恼。

快过年了,随着摇号限售的公文一出,大批挥舞着银票的商贾被挡在外头,繁忙的知府衙门总算是清闲了下来。

府库里堆积的银子,好像一座山,每天都有一车车的雪花银被运走,将驮马都累死了几十匹。

孙传庭开眼了,傻了,觉得好似活在梦里。

“哧溜。”

周世显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热茶。

“噗。”

孙怡人抿嘴偷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怔怔的看着周世显俊朗的面容,俏脸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