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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了,秦军大溃败。

漫山遍野的溃兵,乌压压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溃兵很快将潼关以东的旷野填满了,向着关前不要命的狂奔。

周世显睁大双目,他终于明白了一句俗语的真正涵义。

兵败如山倒!

这样的溃败别说是人,就是神,也无法阻止,他这两千五百兵马堵上去,只怕会被活活踩踏而死!

这一刻,在漫山遍野的溃兵面前,周世显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想要靠一己之力拯救这大明,简直是痴人说梦,就是眼前这漫山遍野的溃兵,他便无法阻挡。

望山跑死马,整整一个时辰后,大批溃兵才涌到了关前,人喊,马嘶,咒骂声响成一片。

“开关!”

“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

人潮中,几个骑兵簇拥着一个批头散发的大将,咒骂着:“混账东西,督师大人在此,还不打开关门!”

乱哄哄的溃兵,慌忙向两侧避让。

周世显心中冰凉冰凉,这一刻他知道孙传庭完了,秦军完了,这军心一散怕是再也凝聚不起来了。

“咯吱。”

厚实的城门缓缓敞开,大批溃兵涌入,混乱如同瘟疫一般,在整个潼关蔓延,前队已经逃进了关门,后队还远远落在黄河南岸。

周世显这时,终于明白潼关是怎么丢的了,吵闹中关前一片混乱,凤威营上下目瞪口呆。

李迁走过来,低低道:“大人,这潼关怕是……守不得了。”

周世显低头不语,眼中闪烁着坚毅。

李迁跟随他时日久了,早已明白他的心意,不再多言,扭头道:“凑什么热闹,散了!”

军令如山,凤威营士卒纷纷散去,走向各自坚守的垛口。

旭日东升,朝阳如血。

潼关内外彻底失去了秩序,秦军编制被彻底打乱了,新兵为主的秦军,为崇祯帝的鲁莽决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没人注意到,在潼关北侧的城墙上,还有一只始终保持静默状态,军令如山的精兵存在。

此时此刻凤威营这支精兵,是潼关之战唯一的变数,也是拯救大明王朝唯一的变数了。

周世显心中沉甸甸的,深感压力巨大。

晌午,潼关。

秦军前队逃进了关城,后队还一眼望不到头,成群结队的关中子弟搀扶着受伤的同乡,在泥泞山路上跋涉。

走着走着便有人一头栽倒,是病饿而死。

周世显眉头大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尽快收拢残兵,将潼关大门关闭,以期恢复一些元气。

命李迁在这里守着,他带着几个亲兵走下关城,直奔督师大营,他要面见孙传庭。

“驾!”

一行十余骑,沿着马道疾驰而去。

此刻关城内外,到处都是乱跑的秦兵,丢盔卸甲的一片狼藉,连关城都无人把守,这一败连辎重,粮草,大量的火炮,弹药火箭车全丢了。

“让路!”

十余骑驱散了溃兵,长驱直入,竟无人阻拦。

此时的督师大营里,诡异的一片安静,只有几个亲兵神色焦急,还在守卫着白虎节堂。

周世显一行快步走来,几个亲兵意图阻拦:“来人止步!”

周世显一撩棉甲,露出里头的飞鱼服,锦衣卫腰牌,将孙传庭的亲兵吓退,便径直闯了进去。

长长的台阶之上,便是白虎节堂。

堂内的长椅上,瘫坐在一个身穿明光铠,身形高瘦的中年将领,他样貌儒雅,头戴八瓣帽盔,此刻双目紧闭如同死人一般。

一个医官正满头大汗,处置他腿上的伤口,堂内弥漫着浓烈的草药气味,孙传庭受了伤,还伤的不轻。

天塌了,督师大营里各部将领,竟不知所踪,只有跟随他多年的一些亲兵,还紧紧跟随。

周世显带人快步入殿。

“大胆!”

一个方面孔的亲兵将领上前,怒目相视。

“你是何人,擅闯白虎节堂?”

周世显上前,抱了抱拳,低低道:“标下周世显,参见督师。”

一闪身,周世显亮出北镇抚司腰牌。

见是京里来的锦衣卫,亲兵将领眼中闪烁着愤怒,白虎节堂内,气氛瞬间肃杀。

这个时候,朝廷派锦衣卫来做什么?

倒是孙传庭从瘫软中,打起了一丝精神。

孙传庭死灰一般的眼中,亮起一丝光泽,干裂的嘴角微微抽搐:“钦差大人,是来传旨问罪的么?”

看着他枯瘦的脸,周世显心中有一丝不忍,低低道:“督师多虑了,周某并非钦差,周某是来参战的。”

孙传庭不禁一呆,有些错愕,锦衣卫不是崇祯派来的钦差,不来传旨,反而来打仗?

周世显不再多言,拿出兵部公文奉上。

孙传庭没等到问罪的圣旨,反而拿到了兵部文书,又呆了呆,不由得狐疑的看了过来。

周世显坦坦荡荡,欣然道:“下官所部,已在北城守御多日。”

孙传庭不再怀疑,松了口气,这一口气松了,却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口中喃喃:“知道了,晚了,晚了。”

一阵,死寂。

死寂中,周世显低低道:“标下斗胆,请督师大人出面收拢残部,整军再战!”

。低沉的声音,将孙传庭从失神中惊醒,呆呆道:“整军,再战?”

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沉沉道:“是!”

白虎节堂内,回荡着周世显低沉的声音:“督师,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呢,咱们身后还有关中!”

“关中富庶,可养百万雄兵,以督师的威望……必可以东山再起!”

其实,周世显还有句话没说,最不济,也不能这么容易就把潼关丢了呀。

之后是,一片沉寂,只有孙传庭低低的呢喃。

“关中,关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孙传庭就像是丢了魂。

“罢了。”

良久,孙传庭轻道:“关中不去也罢,本督无颜面对关中父老,让他们……嘲笑本督这条丧家犬么?”

孙传庭帝心死了,就像是一具被抽干力气的木偶。

哀,莫大于心死。

这位大明督师累了,烦了,已经无药可救。

片刻后,耳边又响起孙传庭沙哑的声音:“周世显,你回京去吧,你代我启奏陛下,是传庭……无能。”

说着他站了起来,却又触及伤势,不由自主一个趔趄。

在亲兵的搀扶下,孙传庭一瘸一拐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