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功德。”近了看,男人的面相更清晰,时落说“你平日亦是多与人为善,以你的心性,不该走上歧路。”
“什么功德?”男人听不明白时落的话。
这男人中等身高,皮肤黝黑,按屈浩说的,确是一副老实相貌,约莫是孩子病重,男人年纪不大,鬓角已染了些许霜雪,抬头看人时,额上皱纹层叠。
心里存着事,男人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
“你曾救过一条人命。”时落再端详了一下男人的面相,“且你的善举不止于此。”
行善事,得善果。
这也是时落为何要阻止男子做出无法挽回的憾事。
男人回忆了片刻,点了点头,“那是许多年前了,我在路边救过突发疾病的老人,我给他送去了医院,还给他垫了点医药费。”
而后没留下姓名,他就离开了。
男人自嘲一笑,“我救过人命,我还义务去灾区送过食物跟衣服,虽然不多,但是我想着就帮一人是一人,我救过别人,却没有人能救我儿子,做好人没有好报。”
他倒是没后悔曾今救过人,毕竟做都做了,后悔是最没用的。
“谁说没有好报?你不就遇到明小旬了?”插话的是坐在车里的屈浩,担心男人会伤着孩子,屈浩没下车,只把车窗开了条缝,只能露出屈浩一双格外有神的眼睛。
“若你同意,我可以安排你的孩子进明氏医院,所有费用全免,若有合适的肾源,也会安排。”明旬说。
男人猛地抬头,“你说的是真的?”
“你要是能让我儿子有医院能住,不管我儿子以后能不能换肾,我都去警察局自首。”男人没说的是,在今天之前他已经是走投无路了,疲惫无奈之际,他心底甚至生出了恨。
对自己太过无能的恨,也有对他人的恨。
他知道别人是无辜的,可他儿子也无辜,他儿子才那么点,就生了这种病,好几次都差点没活下来。
他自问没做过天怒人怨的事,凭什么要让他儿子遭这种罪?
他不服。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坐在路边哭过,也指天骂地过。
最后他决定拿着刀子去医院,逼着医生为他儿子换肾。
幸好,幸好今天遇到了这几个人。
时落跟明旬并未干涉男人的决定。
明旬让薛城送男人去明氏医院,他跟时落先回老宅。
时落上车前,朝男人伸出手,她掌心放着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有三粒丹药,七日一粒,吃完三粒,至少可以让你的孩子多活三个月。”
男人眼皮一颤,“真的?”
不等时落回,他已然伸出手,接过了瓷瓶。
之前医院的医生说他儿子已经没时间了,明旬可以让他的孩子住院,他只想让孩子少些痛苦,至于换肾的事,他没抱什么希望。
要是他儿子还有三个月可活,那这三个月时间里要是能找到肾源,是不是他儿子就能活下来了?
男人紧紧抓着瓷瓶,他抬起另一只胳膊,用衣袖用力擦了擦眼角。
“要是,要是我儿子能活下来,等我自首过后,我给你们当牛做马。”男人觉得自己只有这条命是最值钱的了。
时落这才跟他强调,“你做的善事终究是有回报的。”
男人信了,他知道这几人没必要骗他,他重重点头,“你们放心,我以后还会继续帮别人的。”
说着,男人又忍不住抹了一把泪。
儿子要是能活,他下半辈子会一直做好事的。
没用十分钟,薛城电话又响了。
对面与他说了几句,待他挂了电话,薛城跟男人说:“你的孩子已经入院,马上要进行全身检查,你的妻子问你什么时候能过去。”
“我马上去,马上就去。”男人转身就要走。
不过他身后一道声音更快传来,“出了什么事?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走近了几步,那道声音又骂:“上班时间开小差,这个月奖金别想拿了!”
医院对保安的奖励是,若一月上满了,可以另外领五百块钱。
说话间,来人已经到了跟前。
“队长。”为了那五百块钱,男人只能低头认错,“我马上就回去。”
这保安队长是个与时落差不多身高的瘦小男人,长得尖嘴猴腮,一身保安制服显得不伦不类。
事实上,说是保安队长,其实是副队长,这人是医院后勤主任塞进来的,原本保安队只有一个队长,因为这矮小男人,小小的保安队硬是多了一个副队长。
且这副队长常常拿着鸡毛当令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官大,还不准许别人叫他副队长。
“回去什么回去?上班时间浑水摸鱼,今天不说清楚,你别干了,我不怕告诉你,像我们医院保安这种工作,工资高,工作轻松,多着人挤破脑袋想进来。”副队长咄咄逼人。
贬斥完男人,副队长这才看向明旬跟时落。
明旬与时落今天穿的休闲舒服,看着并不奢华,且今天开的车也不显眼,他们还跟医院保安认识,肯定不是什么大人物。
副队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明旬,看明旬长相出众,有些嫉妒,又转向时落,这时眼底迸出惊艳。
他瞬时换了语气,“这位小姐,你们是来医院看病的?你可以加我联系方式,我认识医院的主任,还有不少医生,我可以让你家的孩子尽快入院,也能给孩子介绍个医术最好的医生。”
说话间,副队长已经掏出手机。
他不觉得时落会拒绝。
他们医院医疗资源紧张,许多都是托人才能进来,家长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明旬眼神冷了下来。
薛城上前,一把捏住副队长的手腕。
副队长疼的嗷的一声,手里掉在地上,恰好滑在了明旬脚边。
明旬抬脚,用力一踩,手机屏幕碎裂。
“你们敢?我这手机可是最新款的,要两万块!”副队长心疼地看着自己新款手机,“你们得赔我!要不然我让你们出不了医院!”
吼完,副队长还指挥站在一旁的男人,“愣着干什么?动手啊!打伤了他们我赔!”
男人动手了。
他抬手,一拳砸在副队长脸上。
“这几位是我的恩人,让我对我恩人动手,你才找打!”男人说完,又给他一拳。
副队长脸都被打歪,他架在眼上的墨镜掉落,露出一双三角眼。
“你,你不想要工作了?”副队长疼的直吸气。
男人呸了他一声,“我来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天,你天天挑毛病,天天拿扣钱说事,我早想打你了。”
不光是他,其他保安私下都是怨声载道。
但是他们都得生活,天天被骂的跟孙子似的也只能忍着。
就像副队长说的,这医院保安工资要比别处高点。
他这两拳是为自己打的,也是为那几个同事打的。
“你被辞退了!这个月工资你也别想要,你还打了我,我会去告你!”副队长三角眼里尽是阴狠。
男人有一瞬间的犹豫,他不怕被告,他要是被告了,没人照顾孩子。
但是他得为他的恩人出头。
男人想了想,还是坚定地站在明旬跟时落前面。
“报警。”时落说话了,她看向副队长,“你借着工作之便,偷盗病人财物。”
话落,她看向地上被踩碎的手机,“这手机便是意外的来之物。”
“我没有!”男人急忙反驳。
薛城已经准备拨号。
副队长喊的更大声,“我说了,我没有偷,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不要的,那些都是有钱人,孩子死了,他们东西都不收就走了,这些扔了也是扔了,我拿着还是废物利用了,怎么就是偷了?”
倒也不是每个家都这样,只偶尔会有一两家太伤心,不愿再看孩子的东西。
“你真是够恶心的。”
薛城已经打通了电话。
“这事交由你处理。”明旬对薛城说,他转而又让男人上车,由他跟落落一起送对方去医院。
男人千恩万谢地上了车。
车内,屈浩看了男人一眼又一眼。
男人拘谨地回了他一眼,而后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肯定不会再伤害孩子的,你,你们别怕。”
“你差点就做错事了。”男人说的诚恳,落落又让他上了车,屈浩就不再怀疑他,他开始说教,“你绑人家孩子有什么用?人家孩子也就父母,你这样做,人家父母不得伤心?”
男人受教地点头。
“以后做个好人。”
“是。”
屈浩看男人诚恳的脸,说:“你放心,我也会跟我大哥说,让我大哥再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帮到你们。”
男人感激地红了眼。
到了明氏医院,明旬让人带男人去了他儿子的病房,自己则领着时落去见卜医生,屈浩自是要跟着他们去的。
卜医生是时落老师,相处日久,两人变的亦师亦友,卜医生今日上班。
几人没打扰,在休息室等着,直到卜医生下班。
卜医生已经知道了孩子的事,“我看过那孩子了,情况很严重,恐怕等不到肾源了。”
昨天去医院,红肿的眼睛果然是病毒感染,又疼又痒,这个病毒不容小觑,妞们要保护好自己,爱你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