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进了屋就见沈珏正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论语》看得正欢,见沈薇进来才抬起头,不高兴地嘟囔,“都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打扰我念书。”
沈薇眉一扬,呵,这小子还嫌弃她了?她坐在床边不动声色地抽过他手里的书翻了翻,“在看《论语》呢?我刚才在外头恍惚听你读的不是这个。”
沈珏的脸上带着心虚,眼神乱瞟,偏却还嘴硬,“哪有?我一直在看《论语》,不信你问四喜,肯定是你在外头听错了。”
沈薇心中暗笑,小样的,打量谁不知道你把书塞枕头底下来?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
“不能啊,我分明听到你读‘那敌将使着一把长槊,打马就直奔沈侯爷而来,沈侯爷怒目圆睁,提着长就迎了上去’,这似乎不是《论语》中的句子吧?”
沈珏的脸上闪过慌乱,心里把满院的奴才骂了个遍,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姐姐都进到屋里了也没人过来递个话,害他看话本子差点被当场抓住,幸亏他动作快塞进了枕头底下。
“一定是你听错了,我今天一天都老老实实在屋里用功呢。”沈珏就是不承认,笑话,他又不傻!怎么能承认呢?
沈薇好似被他说服了,“哦,许是我听错了吧,既然你在看《论语》,那姐姐就考考你,看你学得怎么样。”
沈薇也不用看书张嘴就提了一个问题,沈珏却面带难色一句也答不上来。
“哦,是不是太难了?那换个简单的。”沈薇又提了一个相对简单些的。沈珏依然答不上,一连提了七八个问题都是如此。
沈薇看着耷拉着脑袋的沈珏,也不生气,只淡淡地说:“那你把论语背一遍我听听。”
这回沈珏张嘴了,“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有子曰——”开始还挺熟练,背到一小半的时候就磕磕巴巴了,“子贡曰:如有,如有博,施于民,而,而能济众,何,何如?何如——”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再也背不出一个字。
侯府的男孩子五岁启蒙,沈珏今年都已经十一了,却连一部《论语》都背不全,可想而知这些年他学得怎么样了。
沈薇也不动怒,只拿眼看着他,直看得沈珏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嚷道:“那么多的字谁能背下来?祖父也不会背论语不照样当大将军打胜仗?”
每个男孩子的心中都有一个当大将军的梦,沈珏也不例外。若说府里谁最令他钦佩,那无疑就是他们的祖父了。
他们祖父出身微末,但却用兵如神,数次救主于危难之中,他的传奇故事被编成了话本子,在市井街头流传,那些说书人也最爱说沈侯爷的故事了。沈珏是百听不厌,每每都十分自豪,立志要当一名像祖父那样的大将军。在身边小厮有意挑拨下,沈珏尤爱舞弄棒,最不喜读书了,一看到书本就打瞌睡,功课也都是小厮代劳。
在沈珏的怒视中,沈薇朗声背道:“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不高不低的声音清晰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爆沈薇从沈珏断掉的句子一直背到最后。“很难吗?就这么几个字很难吗?还是你承认你愚笨,连我这个女子都不如?”沈薇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沈珏咬着嘴唇,呼吸急促,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愤愤地转过头去。
沈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祖父不会背论语那是因为他没那个条件,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他现在不会?说不准祖父看过的书比父亲还多呢。”
沈珏张嘴就想说不可能,祖父就是个大老粗,怎么会比父亲还有学问?可对上姐姐的眼眸他又气呼呼地把头扭向一边。书呆子有什么好?弱不禁风的,还不够他一拳打得呢,除了之乎者也,还有什么用?
“你以为带兵打仗就那么容易?连兵书都看不懂谈何打胜仗?”
“我识字!”沈珏不以为然,他只是不会背那些之乎者也,又不是不识字。
“那意思呢?光识字就行了吗?”沈薇反问,见沈珏仍是不服气的样子,沈薇也有些生气了,这傻小子一看就是被刘氏照着养废的目标来的,她还就偏不让她如意了,就是真歪了她也要把他削直了,“你枕头下的话本子我也只当没看见,今天之前你是草包也好,不学无术也罢,都一笔勾销。从明儿起我亲自监督你念书,趁着养伤这些时日把功课补一补。天不早了,你歇着吧,明早卯时我一准到。”说罢就带了两个丫鬟走了,连顾嬷嬷都没心情去看了。
沈珏望着姐姐的背影张口结舌,她,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话本子藏在枕头底下的?随即又想起姐姐要监督他读书,不由哀嚎一声倒在,心里生出:姐姐还是在外头好了,回来干吗?管东管西的,烦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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