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哥摇下车窗,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那湖并不大,可捞尸工轮番打捞了三天三夜,都没能把他的尸体捞起来。”
“有人说,湖下面有暗河,与东州市的地下河相通,他的尸体打捞不到,应该是通过这些暗河漂到别的地方去了。”
“但我不相信这些鬼话,阿城落下去的当天,我就以最快的速度找了工人打捞。当时又不是汛期,水流没什么波动,怎么会把阿城冲进暗河里面去?”
“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就在里面。”
“这些年,我去过那条湖很多次,花了很多钱找了很多人,始终没能捞起他的尸体,也没能见到他。”
“有时候我也觉得或许是我自己想多了,但每次一想到当时的场景,那种彻骨的寒冷,还有阿城沉入水里绝望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忘不了。”
棍哥可能很少向人表露心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里带着一丝不习惯。
随着车子逐渐远离市区,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璀璨的霓虹灯被甩在身后,前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
黑暗的天幕与灰暗的道路在地平线相连,如同一个张开的巨嘴,而车子正在逐渐朝嘴巴里面驶去。
带着寒意的夜风从窗户涌进车里,棍哥并不在意,他刀刻般的脸庞平视着前方,表情里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些许难以释怀的遗憾和悔恨。
“如果真如你所说,有一双冰冷的手抓着你的脚腕往下拉,那说明湖里很有可能有水鬼。”我帮着棍哥分析道。
“这种传闻我也听过,都说水鬼死后是不能投胎转世的,需要拉一个人下水做替死鬼,否则就只能永远被困在冰冷的水底。”
“这个湖也的确有很多传闻,每年都会死上那么几个人,外界都说这是一个吃人的湖。”
棍哥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困惑。
“但是我去过那条湖很多次,也重新下过水,始终没有再遇到拉腿这种情况,只能感觉到水里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
“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能察觉出有什么东西在身边,但就是看不到。”
我点了点头:“我能理解,一般人是看不见鬼魂的,只能通过一些其他的方式感知,比如气温突然降低,或者四周出现什么怪声。”
“动物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更何况是人。人都是有直觉的,当你感觉一个地方给你的感觉很不好,比如阴冷压抑的时候,最好快点离开。”
棍哥看了我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感觉没有错,湖里的确有鬼?”
“每年都会死人,这八九不离十了,但不能保证你的兄弟还在里面。如果他也成了水鬼,必然会拉别的人做替身,十多年都过去了,这期间肯定死过人,说不定他已经找到替身离开了。”
棍哥沉默。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车子开上了一条偏僻的道路,两边连零星的路灯都没有了,只有高大阴森的树木在风中不断摇晃。
车灯打破黑暗,到处都很安静,只有车子行驶的声音在这条路上回响。
“不管阿城还在不在,我都要努力试一试,如果湖里的水鬼不是他,我也认了。至少说明,他已经离开,也算有了一个结果。”
半个小时以后,车子到达目的地,下车的时候棍哥这么说了一句。
“我尽量,但不保证我们一定能见到鬼。”我没有把话说的太满,湖里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没有必要夸这种无所谓的海口。
而且,以往撞鬼都是鬼主动来找我,我根本不懂得见鬼的办法,就算这湖里真有鬼,我也不一定看得见。
白灵还在沉睡,指望不上,唯一的希望在乐乐的身上。
这个孤僻的小家伙拥有看清周围环境的能力,等到了地方我把他叫出来,让他用画把湖的里的情况画下来。
“不管怎么样,都感谢你能陪我走这一趟。”棍哥对我重重点了点头。
手电打开,我跟着棍哥朝前走去。
老实说,大晚上的跑到阴气森森的湖边来找鬼,怎么想都像是脑子被门挤过了。
四周很安静,几乎没什么星光,手电光在连绵的黑暗中显得很渺小。
前方传来幽幽的水浪声,走了一小段,我们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两束灯光。
灯光旁还坐着两个人,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
在他们的前面,是在灯光下泛着波光的水面。
这个点湖边居然还有人?
我和棍哥对视了一眼,谨慎的放缓脚步,把手电朝那两人照去。
或许是感受到灯光,其中一个人身体动了一下,扭过头来朝我们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两人手里拿着鱼竿,居然是来夜钓的。
大晚上,来这种传说吃人的湖边钓鱼,这胆子还真不小!
我松开摸着杀猪刀的手,和棍哥来到水库边上。
那两人打量了我们几眼过后,又回过头把注意力放在了湖面。
黑漆漆的水面上,漂浮着两个夜光水漂,随着波浪微微摇晃。
这两人看起来很安静,也非常有耐心。
我们和棍哥站了两分钟,那亮着绿色荧光的水漂没有一点动静,他们依然不急不躁,神色平静的望着水面。
想了想,我决定和这两人套套近乎,这俩大半夜的敢在这里钓鱼,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我对棍哥使了一个眼色,来到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钓友身边,小声的好奇问道:“老哥,怎么大晚上的还来这里钓鱼啊?”
“一看你就是外行,有些鱼在白天是不会出来的。”这个面善的钓友看了看我,笑了一下,他声音压的很低,好像很怕把鱼吓走。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也不见你们带钓具,大晚上来冬泳?”
“不是,我朋友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不知不觉到这里,看到灯光就好奇来看一眼。”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老哥,我怎么没听说过只在晚上才出来的鱼?”
“你不怎么钓鱼,没听说过也很正常,这湖里有......”
“咳咳!”
面善的钓友正要跟我说两句,被身旁的伙伴一声咳嗽打断,他像是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一样,对我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