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堂竟这般强大莫测。那他们总部在何处?”容娴忽而问道。
这话一出,气氛有些窒息。
总觉小姑娘这话还有后续,比如——‘他们总部在何处,我去逛逛……’
商泽风轻咳一声,加入了对话,没好气道:“你就别想了,无人知道他们的总部在何处,便是师父等人亲自追查过,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至于为何追查明显不作恶甚至还是守序良善的组织,也是大家本着了解清楚对方究竟是不是传说中那般纯粹的心态随便查查。
若对方是潜藏的界外阴暗势力,便直接出手覆灭。
谁知到头来连人家山门都找不到,几路人马查得人仰马翻,最终面面相觑,无奈放弃。
也是很戏剧化了。
乔清川与闻高明也附和了两句,他们几人都是宗门的佼佼者,这些古里古怪的事情也知道一二。
宗门长辈为了防止他们与不好惹的强者对上,都会将一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告知他们一些,或让他们自己去宗门典藏阁查阅。
容娴听完福佑堂这曲折离奇的事情后,似真似假的感叹:“倒是将自身保护的很好啊,看来是有大秘密的。”
其他几人也颇为认同。
不过他们并没有能力去了解人家的秘密,长辈的铩羽而归就是血淋淋的经验。
就在这时,饭菜做好了。
淡淡的香味扑鼻,容娴好奇的侧头看去,神色一凝。
端着饭菜出来的并非是之前的小二,而是两张陌生的面庞。
一位白衣,一位黑衣。
他们都有张惨白的,仿佛纸一样的面孔。眼珠无神,仿佛是被画上去的一样。嘴唇上扬,带着僵硬而灿烂的微笑:
“用饭吧,客人。”
说着,白衣、黑衣的小二一起将手中的饭菜放在容娴面前,那模样格外迫不及待。
容娴:“……”
在二者虎视眈眈的眼神下,她低头注视着摆在面前,因剧毒而变饭菜时,陷入了沉默。
……下毒可以。
这么明显就有点过分了吧。
当谁是傻子呢。
捕风捉影同时看向容娴,嘴角扬起一个很高的弧度,神色诡异道:“吃饭吧,姑娘。”
哦豁,这二人不知何时也中招了。
另一个桌子上,商泽风三人满脸纠结痛苦,脸上的挣扎格外明显,在诡异和正常间徘徊。
他们的目光在桌上的饭菜与容娴身上不停的转移,催促,急切……
连放在桌面的手都紧攥起来,青筋毕露。
似乎想要提醒容娴此地古怪,要赶紧离开,却又被某种诡异力量控制,无法脱离,还跃跃欲试想要容娴尝尝这明显有毒的饭菜香不香。
三人心中嘶吼,不,这他妈一点也不香啊。
一口吃下去就凉了。
但他们无法克制自己,两种极端情绪险些将他们撕裂成两半。
容娴挑高眉梢,似是有些惊讶,又似是早有所料:“原来刚走进来时便已经中招了吗。”
“用饭吧,客人。”二位诡异小二站在容娴身边催促。
他们神色没有半点变化,那双无神的眼珠随着时间流逝染上了贪婪和嗜血。
可以想象到,等到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催促时,他们会更靠近自己,也会更强大。
类似于一种必须遵守的规则。
容娴心中有所猜测,低头看了眼发黑发绿的饭菜问:“有茶吗?”
白衣小二表情僵硬道:“有的,客人。”
“端一壶上来。”她自然而然的吩咐着。
白衣小二麻木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却又不由自主的转身去后厨端茶。
容娴眼神一闪,试探的结果出来了。
他们明显看到桌上有摆放的茶水,在她提出要求时依旧去做了。
要么二者智商很低,要么遵从某种规则。
唔,类似于无法拒绝客人合理的要求。
看来是规则了。
“给我倒一碗清水。”容娴轻轻托腮,笑着朝另一个小二道。
黑衣小二也转身去倒水去了。
他们并不担心容娴会将饭菜倒掉,容娴身旁一桌的捕风捉影正接替过小二的视线,紧紧盯着容娴。
容娴没有搭理她们,她们在这场规则中的定位,是属于背叛者、同化者与店小二相似却也不同。
从走进这间茶寮起,他们便进入到一个诡域中。
有藜芦的前车之鉴,她很快便搞清楚了诡域的规则。
要遵从最常见的客人与老板的规则,也就是说遵从客人至上的规则。
但别以为你真以为尊贵的客人身份就能肆意妄为、完好无损地脱身。
眼前这黑乎乎的毒饭菜会告诉你,一切是多么残酷可怕。
若是普通人进来这里,被诡异的店家上了一桌子一看就有毒的饭菜,再被可怕的家伙紧紧盯着让自己吃,不崩溃才怪。
无论是吃掉饭菜还是慌乱打翻桌椅碗碟、或是攻击小二等等,都会被判定触犯规则。
而代价便是性命。
因为客人在扰乱店内秩序。
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容娴甚至算得上是兴致缺缺。
她若有所思了片刻,抚平裙子上的褶皱,不悦道:“捕风、捉影,我身上的糖吃完了,你们给我去买。”
哪怕二人如今的定位是背叛者,在她拆穿前依旧要遵守主仆规则。
果然,捕风捉影僵着脸,毫不犹豫道:“是,姑娘。”
她们心中尖叫着不离开,想留下保护姑娘,与那股诡异力量较劲,身体却被规则力量操控着离开了茶寮。
等她们走出茶寮范围后,猛然惊醒过来,发现已经可以控制自己了。
而此时,天已经黑了。
不知不觉间,竟在那茶寮里呆了足足两个时辰。
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们就觉毛骨悚然。
二人愣了片刻,扭头便朝回飞去,可转身的刹那才发现,茶寮不见了。
不,或者茶寮还在,只是她们暂时看不到了。
她们被规则驱逐了。
二人想要进去很容易,只要抱着容娴需要的新糖果便可。
但二人不清楚规则,也不懂她们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一时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用笨办法,守在此处,眼巴巴等待着最终结果。
姑娘既然能救出她们,定有办法救自己。
对,她们很清楚自己能平安走出来,是姑娘救的她们。
她们无法揣测姑娘的自救有多大的几率,只能抱着唯一的可能性留守此处。
茶寮内,容娴自然而然的换了个姿势坐好,不着痕迹间便挡住了商泽风三人的视线。
她伸手在袖中掏出一只尸蠹扔进饭菜中,眼看尸蠹虫要跑,她用筷子轻轻一敲,尸蠹立刻丧命。
她用筷子拨了拨饭菜,将尸蠹塞进汤水里淹了淹后,用饭菜盖住。
这时,黑衣小二端着茶水走来,白衣小二端着一碗清水缓缓靠近。
二人齐齐将东西放在桌上后,用那种阴森森的语调说:“客人,请用。”
他们此时的站位更靠近容娴。
容娴几乎能闻到他们身上腐烂的花香味儿。
她低头看了眼黑乎乎的茶水,再斜睨了眼发绿的清水,深吸一口气道:“……太过分了。”连口水都不给喝。
饭菜有毒也罢了,你给白开水里也下毒!!
“客人,请用饭。”
黑、白小二齐声道。
容娴这时发现,她竟不由自主的拿起筷子朝饭菜夹去。
店小二第三次的请求竟然是强制型的。
她控制着筷子在饭菜上一拨,一只黑乎乎的、存在感十足的虫子映入眼中。
场面一时死寂了下来。
某种神秘存在的视线也凝滞了。
空气都带着两分震惊。
这只尸蠹带着鬼气,与他们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很显然是出自他们诡域。
讲道理,他们做菜时并不会连这么明显的尸蠹都看不出来。
这尸蠹肯定是客人自己扔进去的。
但问题就出现这里。
小姑娘扔尸蠹,谁看到了?
尸蠹的老家是谁,显而易见。
客人胡搅蛮缠时,店家真能上去与人较真理论?
三个问题砸下来,店家的退让已很明显了。
容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对店小二胡说八道:“哎呀,看来你们家的饭菜很有特色啊。”
她意味深长道:“连这种虫子都能逮来当调味,还真是重口味。”
不等小二解释,她‘啪’地放下筷子,耷拉着脸道:“哪有给客人吃虫子的,不要口碑了吧,真是脏死了。你们掌柜呢,叫他出来给我赔罪,不然我就砸了你们家店。”
真真是将霸道找茬的客人演得淋漓尽致,看不出半点破绽。
二位店小二的脸都裂了。
是真.裂开了。
幽幽阴风吹起,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容娴前方。
他穿着黑色的袍子,脸色苍白如雪,嘴唇殷红如血,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幽冷死寂。
“抱歉客人,是小店招待不周。”
他开口时,声音缓慢阴冷,仿佛从地下幽冥传出的勾魂之音。
“这顿饭免费,还请客人莫要生气。”
他探究的视线看向容娴,想知道她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心有成算。
容娴不依不饶,愤愤不平:“什么免费啊,你瞧不起谁啊,不过是一顿饭罢了。我要的不是免费,是赔偿。我拖家带口,一家老小都跑来用饭,谁知道饭菜里会有虫子。这是要闹出人命啊。”
“咦惹,恶心死了。若是别人都知道你们家这么干活的,谁还来用饭啊,你们家生意可就凉了。”
“快给我赔偿,别以为我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就欺负我。还这顿饭免费,这饭能吃吗你就免费?”
她对上掌柜那张死人脸完全不带怕的,藜芦扭曲的脸都看习惯了,这掌柜的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见掌柜的不吭声,容娴也收敛了那副招人嫌的模样,微微一笑,嗓音轻缓地说道:“掌柜的不答应,是准备触犯规则吗?”
此时掌柜的眼里才倒影出容娴的身影,他嗓音清幽死寂道:“不愧是顾晟唯一的弟子。”
竟然能发现他布下的规则。
规则如此,束缚着双方,谁都无法违抗。
店家可以用非武力手段逼迫客人吃下有毒的东西,客人也可以通过其他手段规避。
客人在店里伤人或砸坏东西,要进行赔偿。
而店家做生意的饭菜若出现问题,客人也可要求赔偿。
这赔偿的范围却很大,比如店家可以要客人的命,或者将客人的身体、灵魂抵押此处。
而客人也可要求店家关门甚至为奴为仆。
总之在赔偿方面算得上是公平。
为了他的店铺着想,掌柜的不出来也不行了。
容娴漫不经心地说道:“过奖了,诡宫的前辈。”
掌柜眼波一动,不再是之前死寂的模样。
他看着容娴像是看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你竟能看出我的身份来。”
容娴嗓音一沉,转了话锋:“我竟是没想到,师父告知我淮安府只有四位五宫的人是错的,前辈的潜藏能力真强。”
“是我师父不争气啊。”
“你要什么?”掌柜没有接话,反而问道。
容娴答非所问:“您的身份是什么。”
“诡宫,淮安府分宫少宫主。”
“您一直都在,为何却眼看着我们杀了五宫的人?”容娴语速飞快的问。
“不过是几个废物罢了,死了就死了。”掌柜淡淡的说。
“您在此处现身,目的在我,您想要抓住我以威胁流光楼?”
掌柜没有说话。
“告诉我,您的目的。”容娴的语气变得极为强硬,“这是规则。”
掌柜神色极为可怕,语气阴沉沉道:“你天赋很强,我抓你除了想要威胁流光楼外,还想要你成为我的棋子,成为孵化规则的容器。”
容娴沉默片刻用好笑的语气说:“您还真是大胆,敢顶风作案。”
明明顾晟已经宣告了她的身份和她的重要性,却还是有人试图以身试法。
“赌一把,许是能成功呢。”掌柜的声音嘶哑道。
“前辈的赌徒心里倒是让我吃惊。”容娴沉声道,“我要的赔偿是,第一:从今往后,不得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第二:你无法主动伤害我。”
“第三:在我需要时,你需无条件帮我做三件事。”
掌柜脸色难看不已,整个人都变得如同纸人一样恐怖。
他僵硬朝容娴道:“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