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荔娜脸上还化着新娘妆，一步一步朝那个满脸悔恨小姑娘走去——
“如果你真的喜欢贺齐豫，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讲，其实我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只要外公觉得他好就行。如果你和我说，我或许还能考虑成全你们，但弄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多难堪，萌萌，你毕竟是女孩子，况且，你比我还小。”
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感：“外公在乎的不过是以前的老交情，可是贺齐豫，你自个儿觉得配得上我吗？无论从家世还是能力？”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对男女，此时的全荔娜就像是一个女王，她一直懒得计较，得过且过就好，可是这前提是不要触及到她的底线，而眼前的两人，显然是不知死活。
“还有萌萌，我记得你因为我受过伤过，我很感谢。但是后面我也帮过你多次，我们之间就互不相欠。正好，祝你们永、远、幸、福。”
全荔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仿佛那个被亲近的人背叛的，根本不是她。斐言一直握着她的手，让她觉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还好，她还有外公和小舅，还好。
“忘了和你们说了，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所以，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哦，否则……”
她这么说还是客气的，要不是有外公在这里，全荔娜或许直接会破口大骂，甚至拳脚相加，什么时候不好，都不知道她因为准备这个结婚，花了多少的时间和精力吗？
逼着她做了这么多不喜欢的事情，到头来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不知道外公以后会不会逼她去相亲。
“既然娜娜也把话说清楚，那么也请二位回去休息吧，无论是再续前事，还是去准备自己的婚礼都请便，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浪费你们的时间了。”
全荔娜有些忍不住，差一点笑出声来，其实外公有时候也挺可爱的，明明是再正经严肃不过的一个人，挖苦起人来却利落地很。
斐言一直留意着她表情，看到她并没有怎么样，突然松了一口气，开始吩咐管家送人出去，全荔娜看到真切，小舅好像故意碰了贺齐豫一下。
“首长，可是外面那些客人……”贺父还准备做最后的挣扎，可是斐云岳的根本不留情面：“这就不劳烦您担心了，稍微正经点的人家，都看不上放浪形骸的儿媳妇的。”
贺父一噎，还想说什么，就被管家直接架了出去，连带他们坐过的沙发也被处理掉了。
等空旷的大厅就剩下了他们几个人，放松下来的全荔娜突然有些尴尬，特别是自己的手还在斐言的手里，虽然她叫斐言小舅，可是斐言只是比自己大八岁，而且，还不是自己的亲舅舅。
自从妈妈音讯全无后，外公就收养了小舅，她平日看到他说话都带颤音的小舅。
“那个，外公，您不要气坏了身子。”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我不生气。”
全荔娜松了一口气，也放弃了挣扎，她这个乌龙却是闹大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那些宾客解释，女儿外孙女都成了笑话，对看重面子的外公而言，真是不小的打击。全荔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正好看到斐言上扬的嘴角，小心翼翼地开口：“小舅，你这是准备落井下石吗？”
“不，我准备雪中送炭。”
呵呵，这个平时不讲笑话的人，讲起笑话果真不是很好笑。
“娜娜，你对斐言有什么看法？”斐云岳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发话。
什么看法？难道外公也觉得小舅落井下石不道德？既然这样，那她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突然觉得身子一凉，身上多了一件外套，她本该觉得暖和的，却更冷了，还有和斐言身上的味道。
全荔娜有点不习惯，甚至忘了自己新郎刚跑，开始叨念起斐言的优点：“小舅是个好人，能力又强，斐家在小舅的手里，我很支持的，真的。”
一年前，他们家遇到了重创，甚至连外公都差一点要被拘留，还是斐言以雷霆万钧的手段，把整个家族都给拉上来，所以，哪怕整个斐家都知道他只是外公领养的儿子，可是对斐言依旧毕恭毕敬，他在斐家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外公唯一的后辈自己。
这也难怪，她充其量只是一只米虫，可是小舅却是大功臣，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和斐言对着干了，看到小舅，直接绕道走。
斐言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突然紧了几分，全荔娜就是一个蠢的，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竟无比遗憾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舅太白净了，比我还好看，会让女孩子很没有安全感的呵呵呵。”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斐云岳看了自己不着调的外孙女一眼，刚才看她那气势，还以为经过这件事，她终于长大了，斐家交到她手里，自己如何放心？
全荔娜闷闷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气氛有些凝滞，斐云岳状似无意地感叹了一句：“可是阿言终究不是斐家人啊！”
全荔娜的心陡然一沉，瞬间把眼睁得圆圆的，诧异地盯着外公，就连她都知道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更何况是见过风雨的外公，再说，明明是自己犯了错，怎么扯到小舅身上了？难道是被自己气糊涂了？
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斐言依旧是一脸的严肃，疏离却克制的模样。
全荔娜咬了咬下唇：“外公，我们不能这样，我不在乎斐家的东西，我宁愿要小舅，他就是娜娜的亲小舅呢。”
看到斐言的脸色越发不好，全荔娜也忙着解释什么，可是说的有些混乱，斐云岳只是盯着她，全荔娜以前从来都不会忤逆自己的外公，她知道这是妈妈的遗憾，她答应过妈妈替她好好孝敬外公，可是这一次……外公到底是怎么了？
“娜娜，可是外公在乎啊，外公就你妈这么一个女儿，她现在也不在了，外公就是你一个亲人了，斐家是外公一辈子的心血，怎么可以落在外人的手里？”
“外公，小舅怎么是外人呢？”
斐云岳想要说什么，看到管家一脸为难地站在门外，发现斐云岳注意到自己了，松了一口气，连忙低头走进来：“首长，场面有些混乱，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猜测……”
斐云岳看了一眼墙上的檀木挂钟：“你先出去撑个十分钟。”
全荔娜这才注意到，外公没有对外宣布婚礼取消，她还来不及思考，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正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双眼冒着淡淡的绿光。
“娜娜，那你嫁给斐言好了，这样他也算是斐家人了，还不算是入赘。”
“虾米？”
过于震惊，全荔娜一着急恢复了本性，斐云岳不由得皱了皱眉，却没有责骂：“娜娜，外公不是和你开玩笑，谁都没有斐言让我放心，再说，他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比你大的也不是很多，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更何况，你也说了，嫁给谁都差不多……”
斐云岳开始一一列举斐言的优点，全荔娜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全都是外公的话，嫁给斐言好了，嫁给小舅，嫁给他……
一个激灵，全荔娜突然笑了出来：“外公，可他是我的小舅啊！”
全荔娜都要佩服外公的想象力，即使自己愿意嫁，斐言还不一定愿意娶呢，这摆明着强买强卖，果然刚才给外公的刺激不轻，已经神经混乱了。
“斐言，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斐云岳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斐言，隐约也能看出一点紧张，不对，好像是审度，全荔娜突然觉得外公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收敛笑容，一本认真地看着他：“小舅，你不要理会外公的胡闹，我自己去和宾客说，我怎么配得上小舅你……”
玷污白月光级别的男神，不知道会不会遭天谴啊！
“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聘礼嫁妆都省了，婚礼也是现成的。”
这下，全荔娜觉得自己不是脑子发昏了，整个人都懵了，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小舅，你真的没必要太委屈自己了，其实我……”
“你觉得我靠谱吗？”
“嗯，我相信小舅。”
“那我长得还能入眼？”
“嗯，小舅很英俊，可是……”
“最后一个问题，你讨厌我吗？”
全荔娜觉得事情越来越无法控制的地方走了，可是她又不得不回答：“小舅，我不讨厌你，可是事情的关键是……”
“我去换身礼服。”
what？！
直到斐言走了，全荔娜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木讷地看着外公：“外公，你这次真的是认真的？”
“娜娜，外公也不打算瞒你，外公肝癌晚期，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这么急着把你嫁出去，你妈妈的原因只占少数，外公不放心你啊，斐家的担子太重了，外公必须给你找个靠谱的人……”
“外公，你骗我的吧，你就是想让我嫁给小舅，才这么说的吧，你怎么会……”
斐云岳突然握住了全荔娜的手：“娜娜，你是个好孩子，外公觉得斐言人不错，而且，对你也是真心的。”
这些话，全荔娜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外公竟然得了绝症，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难道真的说是这几年被斐言保护地太好了吗？就连外公的身体不好都没有发现。
斐言正好换了一身白色的西装下来，可是现在全荔娜想的都是外公的事情，甚至没有发现，斐言怎么会准备这么全面，而且从他一开始找自己，事情就有些不可收拾。
“娜娜，外公最大的欣慰，就是看到你嫁给阿言，这样外公就是马上死都放心了。”昨天他还说看到她嫁给贺齐豫，就死而无憾了，现在换个人，依旧这样，她不知不觉地成为外公活下去的动力了。
“外公，你不要说话了，我……”全荔娜眼睛红红的，沉重的气压弄得她有些没办法呼吸，却不敢在外公的面前哭，就那么僵化在原地，眼神空洞。化妆师这个时候正好过来，替全荔娜补了妆，还打上了一层厚厚的腮红。
管家第三次进来，斐言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娜娜，不要不懂事。”
全荔娜怔怔地看着他，就好像要把他给看到心底：“小舅，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不是我，对外公没有什么义务，即使你不娶我，斐家的掌舵人都会是你，你更没有欠斐家什么，最后一遍，你是认真的吗？外公接受不了再一次退婚的。”
斐言没有说话，也静静地注视着她，突然低头，稳住了她的红唇，半响才在她一脸吃惊下松开：“娜娜，我很愿意娶你。”
你或许不知道，我喜欢的就是你，比你想象之中的还要喜欢，比你意识到的还要早，我为斐家做的，也只是因为你，虽然很可耻的设计了你的婚姻，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你嫁给别人。
我总觉得，这是前世的因缘，偿我平时之不足。
容不得全荔娜消化这一切，斐言就牵着她往前面走去，在经过门的时候，全荔娜突然挣开了斐言的手，直直地看着他的漆黑如墨的双眸，见他眼底极快地划过一抹失落，定了定神说道：“那、那我也会慢慢接受你。”
反正都乱了，就让一切再乱一些吧，整个斐家，也只有他和外公是真心对自己的，既然只有他能让外公安心，那么，新郎是“小舅”又怎样？
全荔娜在斐言的注视下，主动挽住了他的手：“那个，我不习惯穿高跟鞋，你扶着我一点。”
非常狗血的事情，可她却接受了，很快就接受了——
就好像，小舅真的欠她一个婚礼，还有，一个承诺未来及兑现。
斐言，那么我是不是前世见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