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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唐玄武门 > 第58章 大唐天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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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问道:“我顶了刘弘基的位子,他怎么安排?”

李世民笑了笑:“他要求到前方去,我准备安排他替你的位子,出任灵州都督安西都护。”

李道宗吃了一惊,诧异地问道:“李药师怎么办?”

李世民神色凝重起来:“李靖加封国公,我另有重用!”

见李道宗不解,他缓缓道:“京城的事情你都听说了,我不赘述。目下各地尚且安定,唯有幽州都督庐江王李瑗和天纪军总管燕王李艺动向暧昧,这两个人你一向也知道,他们的防区广阔,正对突厥正面,为东都、太原门户,位置极重要,一旦有变,朝廷的东部防线便全线洞开,总得有个三军宾服的人去坐镇接掌才好,朝中这些武将,数来数去,恐怕只有李靖堪当其任。”

李道宗衷心地道:“殿下英明,举目朝中,除李药师外,恐无人当得起‘名将’二字!”

李世民哈哈大笑:“你这灵州小霸王居然也会服人,这倒真是一件奇闻了。”

李道宗正色道:“臣在灵州吃了多少次亏,方才摸出了突厥人的虚实,站稳了脚跟,李靖率偏师千里北进,水土不服敌情不明,峡口一战大败金狼铁骑,那凭的确是真功夫,没有半分花拳绣腿。说老实话,虽说皇上敕命召我回京,若接我将印的人不是他,我纵然抗敕也绝不会将边防轻易托付他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恕臣直言,殿下若是欲对突厥用兵,帅印恐非此人莫属!”

李世民笑道:“怎么,连元吉那样的草包都想挂帅北征,你不想挂这个扫北大元帅?”

李道宗笑道:“臣在军事上一向逊于殿下,臣下挂帅,还不如殿下亲征!”

李世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在你心中,李靖打仗的本事应该在我之上了?”

李道宗诚恳地道:“用兵打仗,因人而异。李靖爱用奇,殿下爱用险。用险者兵家谓之‘不败’,用奇者兵家谓之为‘不可胜’!说起来各有千秋,但是李靖用兵,确实比殿下来得稳当。”

李世民用手点了点他:“看不出来,三年不见,你也学会了官场中两面讨好那一套了。”

李道宗讪讪而笑,又说了片刻闲话,李世民道:“还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伏威的案子,我准备把他翻过来!”

李道宗立时赞成道:“应该的,伏威大好男儿,却死于小人之手,臣每当思及其人音容笑貌,常常夜不能寐,碍于宗室骨肉,不能为其报仇,已是情非得以。他的冤屈理应昭雪,殿下行此事,乃为天下布大公道。”

两个人心中雪亮,“小人”乃指原先的赵王现下的河间王李孝恭。李世民道:“伏威的楚王爵位要赏还,他没有子嗣,由他弟弟伏德减等袭爵楚国公。当年的案卷要调出重审,这件事情我打算让崔善那个强项令去办,当年为伏威鸣冤,他在太极殿里额头都磕出血了,此事是他一大心病,让他去办,万无一失。”

李道宗道:“要把案子翻转,却需拿到李靖的证词,只是不知李药师这番肯否直言实书。”

李世民淡淡地道:“李靖在长安城内最紧要的关头拒不助我,我能谅解他的苦衷,当年他坐视伏威被害而缄口不言,我也知道他的难处,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若是此番他还不能仗义执言还伏威以清白,我就不要他这‘名将’了!”

李道宗又犹豫地道:“皇上那边……”

李世民怔了怔,苦笑道:“虽说当了太子,做起事情来终归还是不能放开手脚啊!”,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道宗一眼。

便在此时,黄门来报:“启禀太子,大理寺丞将犯官魏徵押到!”

李世民挥手道:“叫进罢!”。又对李道宗道:“时候不早,你过太极宫那边去见父皇吧,他也几年没见你了,想来也怪想你的,其他的事情,我们明日晚间共宴时再谈。”

李道宗笑了笑,便起身告退,心情松快地步出显德殿,在大殿门口险些与身被枷镣的魏徵撞了个满怀……

显德殿内,大唐太子李世民目光迥然地冷冷注视着傲然挺身站立在他面前的原东宫太子舍人魏徵。魏徵此刻发髻凌乱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几道伤痕,一面数十斤重的大枷戴在脖项之上,双手双脚上都带着重重镣铐,身上负担如此之重,也亏得他兀自站得如此笔直。落魄至此,魏徵身上那股倔强傲慢的的气势却分毫未减,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么毫不相让地与李世民对视着。两个人对视了足足有半刻功夫,李世民也不禁暗自佩服此人的风骨耐力,他冷冷发问道:“魏徵,你可知罪?”

魏徵神情凛然地应道:“下官何罪之有?”

李世民站了起来,负着手在殿中转悠了两圈,转身道:“你屡次挑拨我们兄弟手足情谊,又党附庶人建成,企图谋害当朝太子,这难道不是罪?”

魏徵哈哈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话。若非先太子太过仁德,不听魏某谏言,殿下如何能宫门浴血残杀手足入主东宫?又如何能成为太子?殿下若不是太子,魏某又何来谋害储君之罪?魏徵自己便是东宫洗马,太子臣属,怎会做谋害主君之事?”

李世民被他刀子般犀利的言词噎得一愣,不禁冷笑道:“你好一张利口,难怪崔善对付不了你,天大的罪过,被你轻轻一句话抹得一干二净,如此说来你什么罪都没有,有罪的反倒是我这个太子了?”

魏徵微微一笑:“其实事情本来便没有那么麻烦,殿下与先太子逐鹿大宝,殿下心狠手毒,捷足先登。俗话说成者王侯败者草寇,不过是这么回事罢了!如今朝廷大权握在殿下手中,规矩便要由殿下来定立,给个把人定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有什么好说的?魏徵起于乱世兴于草莽,先后追随数位主公,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殿下何必再把魏徵叫到这里来假惺惺以示公正呢?殿下的手段再高明,能够遮住天下人的眼睛么?”

李世民被他说得满面怒容,却紧咬着牙关说不出话来。魏徵的话明彻犀利一针见血,让本来就心中不安的他根本辩无可辩。其实他大可大大方方认可魏徵的话,然而他毕竟不是出身草莽的山野无赖,家族高贵的出身以及幼年受教的耳濡目染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的行为进行道德审视。在紧要关头,他确能够不顾一切拼死一搏,但一旦事情过去,他终归还是摆脱不了自己的心障。

沉默良久,他嘶哑着声音问道:“你如此冥顽不灵,可知已将全家老小置于必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