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哥,你今天有空吗?能不能过来太平镇这边走一趟?我妈妈说了,想请你来我家吃顿饭。”余嘉雯的声音里像揉进了糖,仿佛天籁一般动听。
林安然奇道:“是嘉雯啊?你回来过年了?怎么连你都知道我回来了?今天我怎么有一种做通缉犯的感觉,什么行踪都被人盯得死死的。”
“我节前就从香港回来了。”余嘉雯在电话里扑哧一笑,说:“你别这么说自己,当领导的人怎么说得自己跟犯人一样。”
林安然苦笑道:“有时候觉得这当领导跟当犯人还真有些相似之处。”
余嘉雯说:“今天王勇到太平镇来玩,我遇到他了,他说你刚回到滨海,所以我就打电话问问你有没有空过来。”
林安然想想自己确实也无处可去,到太平镇走一趟总比在家里待着应付络绎不绝上门拜年的干部好。
“行,反正我现在是有家归不得了,去你那里躲躲清静也好。对了,大过年的,王勇怎么到太平镇去了?”
余嘉雯似乎不大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你来就是了。”
挂了电话,林安然跳上自己的三菱吉普,驶出了市区,往太平镇赶去。
进了国道,往太平镇方向驶去,忽然发现路上竟然很多车,往日比较顺畅的国道竟然显得有些拥堵。
林安然暗暗奇怪,这条国道是往城关县方向的,平常都是货车居多,今天一路上却都是私家车和摩托车居多,有些还挂着政府部门的牌照,其中不乏一些警用车辆和o牌车。
想了一阵,忽然明白了。依稀记起来,今天是城关县一些村庄年例的日子。
“年例”是滨海市的一种民间风俗,多数村庄的年例都定在春节前后,而且当地有“年例大过年”的说法。
滨海古时自秦置三郡,几经战乱,中原徙民移入,更凸显其所处地域的特殊性。据考证,在清代开始,做“年例”就已流行。
到了“年例”这日,村民无论贫富,都要在家里摆上几桌酒席,广邀各方亲朋好友前来赴宴,谁家来人越多,谁家面子上就更有光,因为这证明了这家人在当地“吃得开”。
许多地方“年例”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风俗,在举行“游神”活动,过程中往往会伴随着一些穿令箭、爬刀梯、过火海、滚荆棘等少不了的环节,这些节目多数带有一些神秘的迷信色彩,所以吸引不少人前去看热闹。
其实没到春节,只要碰到哪里要搞“年例”,附近的道路一定十分拥堵,想到这个,林安然这才恍然大悟,太平镇上恐怕今天又不少地方要过“年例”,所以余嘉雯才打电话过来邀请自己去吃饭。
真到了太平镇,发现果真是有几条村子过“年例”,大街上挤满了从城里来的客人,都在镇上买礼物和手信。
林安然这才想起自己是两手空空,只好找了个地方停车,到附近的商铺里买点东西。没想到走近一家店铺,店里一个女的盯着他看了一阵,大惊小叫道:“林书记,你怎么来了!?”
林安然吓了一跳,人那么多,又是在太平镇,居然还被认出来了。一看,竟然是自己以前司机刘军的老婆。
刘军的老婆一向是在镇上做小买卖的,林安然却不知道她如今开了一家像模像样的店铺,只好同她寒暄了几句。
来了又不好走,明明是买东西,不买又不行了。只好挑了几盒花旗参茶和饮料,打算付钱走人。
刘军的老婆死活不肯收钱,甚至还想打电话让刘军出来见见自己。
林安然不想在这里担搁,如果再遇到熟人,恐怕麻烦更多。只好笑着收回钱,打算回头找刘军,把钱给他算了。
好不容易脱了身,赶紧去了余嘉雯家里,到了目的地已经是五点多了。
到了余嘉雯家里才发现,原来肖远航的夫人何淑仪也在。肖远航过世后,何淑怡在省城孤孤单单一个人,冼白瑜干脆把她接到了太平镇,当母亲一样伺候着。
今天的确是太平镇的“年例”,余嘉雯今时不同往日,家里来的亲戚也多,干脆在度假村的酒家里订了几桌招待亲戚。
林安然随着众人一起开车去度假村,半路上问余嘉雯:“王勇呢?你不是看到他了吗?”
余嘉雯说:“他啊……他在度假村里头呢。”
林安然虽然奇怪王勇为何在度假村里而没在家里过年,可是觉得这么问余嘉雯也不妥,便忍住了。
到了度假村门口,接到余嘉雯电话的王勇已经等在门口了。安排了余嘉雯的亲戚进了酒店,王勇道:“今天晚上我安排了下,安然你和嘉文到我这边来吃席。”
林安然更奇怪了,问:“阿勇,你又不是太平镇人,又不搞年例,怎么会来这里吃饭?你朋友家里办年例?”
王勇表情有些古怪,道:“是个朋友在这里办年例,我是受邀过来。晚上我都安排好了,我朋友这边的包间和嘉文家里的包间都挨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你先来我这边,吃点东西你再到嘉文那边敬酒去。”
林安然看了看王勇,又看了看余嘉雯,觉得俩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姑且看着王勇到底葫芦里埋了什么药。
等进了包间,里头已经坐满了人,里头竟然有太平镇镇委书记郑重和副镇长沈仲、神王酒业的厂长周学良等人。
最让林安然意外的不是这几个人,而是其中坐在主陪席上的一位美女。
这位弱质芊芊的美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刘小建给林安然在镇海宫摆鸿门宴时候,跟着刘小建的女朋友、电视台主持人肖丹丹一起来的那位市歌舞团的美女苗圃!
苗圃依旧是那种羞羞涩涩的表情,依旧是那种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味道,见到林安然,站起来,没说话脸先红,伸出手去道:“林常委,您好。”
林安然有些犯糊涂,今天这是怎么了?苗圃怎么在这里?
一时之间,林安然觉得有些犯糊涂,不由看了一眼王勇。
王勇倒是大大咧咧一把揽住苗圃的腰,说:“安然是我的发小,今天这里吃饭就不要说什么官场职务了,安然比我虚长几个月,你叫他一声大哥。”
苗圃脸上红晕更重了,羞答答道:“林大哥好。”
林安然这下子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余嘉雯提到王勇的时候支吾不语,原来是王勇这个风流老总大过年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到太平镇上来玩了。
“阿勇,你倒是好兴致,大过年的,阿姨就让你这么跑出来了?”林安然忍不住敲打他。但是林安然不知道苗圃是否清楚王勇已经是有家有口的人,故而也不好提及王勇的老婆。
王勇咳了一声,说:“今天都年初三了,出来一下也正常。今天是苗圃的表弟摆年例酒,她表弟又是太平镇上的人,所以我就安排在了绿力的度假村酒店里。”
说罢,十分温柔地对苗圃说:“苗苗,你看我对你可真够意思了吧?”
林安然虽然知道王勇一向风流,知道也不是自己劝三两句就能劝住的,你跟他说什么家庭责任说什么婚姻忠诚,没准王勇能把你当外星人看待。
倒是王勇毫无顾忌在众人面前这么表现自己和苗圃之间的关系,未免太过于肆无忌惮了,这让林安然有些反感。
和郑重等几人握了手,寒暄了几句,刚坐下,王勇就扯住身旁一个又瘦又矮的青年人,往林安然身前一推,大声说:“龚国安,你还不上去同林常委握个手?真是四方番薯,推一推才动一动。”
那个叫龚国安的年轻人被王勇一斥骂,赶紧凑上来,一脸谄媚的笑,双手伸得老长,腰弯得有些过分,仿佛没了骨头,嘴里一个劲说道:“林常委,我是苗圃的表弟,叫龚国兴,也是王总的手下,现在跟着他混饭吃。今天您能赏脸来我这里吃饭,我真的很荣幸,也很高兴。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了,这太平镇若不是您啊,如今还是个小渔村呢!”
他说得有些急,唾沫星子都溅了几滴出来,好像恨不得将一肚子的好话都倒出来。
今天显然是龚国兴办年例宴。但是这种场合,王勇居然把太平镇的几个班子领导都请过来,让这场饭局带了些功利色彩。以王勇的身份,倒不是请不动这些土地爷,只是请到这里吃饭,很明显是给龚国兴造势,也是要讨苗圃的欢心。
一想到王勇见了美女就丢了魂,林安然就忍不住有些恼火,风流过了度就是下流,养小三偷偷摸摸就算了,这么光明正大,就显得有些无耻了。
再看龚国安这人,年纪轻轻却油嘴滑舌,一嘴恭维话,没年轻人的朝气,连骨气都不多了,林安然有些看不起他,但表面还是温和地笑了笑,轻轻伸手同他握了握,道:“不敢当。”
说完,很礼貌地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转头和郑重他们聊天,没再多看龚国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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