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章面前的8字形旋涡状云图逐渐清晰起来,不过,这一次却让他全身汗毛倒竖起来。
“双风眼!”他喃喃说了一句。
旁边的业务骨干说:“李副台长,是否要马上向国家防总通报信息。”
李士章斩钉截铁道:“马上!立刻!”
他抬起头,在会议室里找到赵奎身影,马上跑过去对赵奎道:“赵书记,撤离现在还需要多少时间?”
赵奎愣了一下,说:“至少还要三个小时。”
李士章脸色沉了下去,说:“来不及了!‘莎莉’已经完全和低压气流重合了,现在已经形成了双风眼,我想……这次台风会大大超过我国最高标准12级,甚至……会是我国历史上登陆的最强台风。”
赵奎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湿润,问道:“还有多久登陆?”
李士章叹了口气,双眼合上几秒,再睁开眼睛说:“只有不到两小时的时间……”
刘大同道:“这可如何是好,风到了,人还没撤完……”
赵奎拿着圆珠笔在桌上有规律地敲击着,几秒之后,他站起来,说:“大同,你马上去发布新的通知,防台工作一切以撤离人员为先,先撤人,再做财产预防和保护工作。”
他转头对公安局长雷鸣道:“雷局,你马上动员全局干警,必要时采取强硬手段撤离群众。”
交代完雷鸣,又对军分区司令员罗平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罗司令员,突发抢险的任务,就看你们的了。”
罗平声音十分洪亮,道:“这点请放心,我调动了军分区所有预备役部队,尤其是舟艇部队的士兵,早就严阵以待了。”
一切工作任务下达好,赵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眼睛盯着大屏幕,“莎莉”的云图已经彻底裂变成为一个巨大的双风眼云图,看起来就像一双魔鬼的眼睛。
太平镇水东村渔港码头。
“林副县长来了!”有人喊了一句。
所有人停止了喧闹,目光都转过来,投向林安然。
林安然上前对上百名各村渔民喊道:“老乡们,听我一句,台风随时会转向登陆我们滨海市,如果登陆滨海市,城关县作为最南端,首当其冲,这次台风的风力十分强劲,和以往你们见的台风有很大的区别,比85年的那场台风更大!”
唐延年也帮腔劝到:“我老唐经常为你们预测天气,那次不准的!?你们说说看!咱们就听一回林副县长的,回去避风点,等风过了再回来!”
渔民里头有个领头的,指着远处的天际道:“老唐,不是我们不信你,你说有台风,没错,是有台风,可是现在不是说转向了嘛!你看,这天边都打起雷来了。都说雷公到,台风跑。我看这台风,是挂不起来的了。”
“是啊,就没见过哪次台风天还有打雷的。”
“就让我们回船上去吧!”
又有个渔民站出来说:“就算是台风要来,更要让我们回船上。以往台风过来,我们都是把船相互用铁链子连起来,一起抗风的,这么多年,就没出过什么问题。人不在船上,出什么问题咱们都不知道,只能干看着。”
唐延年道:“许老三,话不能这么说,以往的台风都很小。我知道你们绑在一起是可以抗风,不过顶多抗十二级对吧?这次的风力绝对不止十二级!你许老三敢说你把船绑起来就能顶住十二级以上的台风了?”
许老三被他一激,有些恼,渔民不会耍赖吹牛皮,他知道唐延年说的是实话,可又不爱听这种实话。
“唐延年,你也别摆谱装样,当年你儿子儿媳妇,还不也是在85年那次台风里没了?你自己儿子儿媳妇不也是没扛过去?还好意思说我!?”
不说还好,一说就激起了两人的陈年旧账。当年,唐延年就是托的许老三的老婆带话回青石坳岛给自己儿子,没想到许老三的媳妇没把话说重,唐延年儿子还是带着老婆出海打渔,等发现台风来了,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许老三!”唐延年啥事都能豁达,唯独这事不行,是他心里最痛的一块伤疤,他红着双眼怒道:“你要说起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老账了!当年要不是你个猪一样的媳妇带话没说清,我儿子能没了吗?!”
俩人一怒,就撞到了一起,相互推搡起来。
这时候,远处传来突突的摩托车发动机声音。
一个镇干部开着一辆湘江750往这边急急忙忙冲了过来,远远就喊:“林副县长!林副县长!”
林安然赶紧跑过去,问:“什么事?”
那干部也来不及跟陈港生打招呼,急的一头汗,说:“你的手机没信号,市里来了新的指示,说台风转向,往这里来了。”
林安然忙问:“有说什么时候登陆吗?”
那干部抬腕看看表,说:“是11点登陆。市里电话打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了,打你电话又不通,郑书记让我我自己开摩托赶过来通知您。没想到半路上到处都是早上刮断了的树,路不好走,我耽搁了一下,现在看来,台风随时就要登陆了。”
林安然说:“你赶紧回去工作,我先把这批渔民劝回避风点,马上回镇上。”
等干部开车走了,林安然又走到码头,对大家说:“刚才你们都听到了,台风真的要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现在是十点四十分,预计十一点登陆,大家赶紧撤了!”
一听说台风要来,渔民更舍不得走。走,意味着船会在这里自生自灭。
“那你先让我们回船上把船绑好,或者先让我们收拾下东西再走好不好!?”
林安然说:“来不及了,现在马上撤离,不要再说了!”
渔民们又不依了,还是不肯走。林安然这边的镇干部人又少,眼看着就被推到了船边。
远处忽然刮来一阵奇怪的强风,风势大得离谱,瞬间将一个渔民刮进了海里。
大家一看,傻了。赶紧手忙脚乱把人拉上岸,有人说:“太邪门了阵风。”
忽然,陈港生指着远处的叫道:“你们看!”
大家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天际忽然黯淡无光,黑压压的云层似乎要压到了海面上。海上的浪忽然变得十分大,一层叠着一层浪,一层浪比一层浪高。
轰
一个巨浪拍在渔码头最外面一截用木头做的桥上,顿时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
“快走!这里不安全!”陈港生吼道。
渔民们一看情形危机,死活都要上船去用铁链绑船。
“不绑船,咱们的家当肯定都没了!”
所有人一听,更是心急如焚,死命往自己船上窜去。
“都回去!”林安然跑到所有人面前,挡在码头边缘,他忽然双膝一跪,人跪扑通跪倒在地上:“老乡们!听我说一句!”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人会想到,林安然会跪下来!
一个副县长,给一群渔民下跪!
《滨海日报》的小马和小玲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小玲用手碰了碰小马,小马会意,赶紧举起相机,咔擦咔擦摁下了快门。
领头的渔民不敢相信眼前的是事实。林安然在太平镇所有群众百姓中声望极高,这群渔民也有虾塘,也是海洋综合养殖项目的受益者,今年虽然提早捕捞,但是起码还是有钱赚了。
他们所有人中,也有当年要做万民伞送林安然的人,也有要到政府去送林安然的人。
“林副县长……”领头的渔民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怎么使得,你是县长啊!”
所有渔民跟着也跪了下来。
林安然微微一笑,道:“各位老乡,我林安然还是那句话你们信不信我!?”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各位老乡,你们是我的父老兄弟,咱们没了,船没了,可以再挣!可是命没了,就算再有能耐,也挣不回来了!今天,如果我让你们上船,如果你们有什么闪失,就是我这个当副县长的失职,既然失职,我这个副县长当来也没用,就陪着你们一起喂鱼好了!”
大家都静了下来,刚才的嘈杂声消失无踪,只有风呼呼的啸声,和海浪拍案的惊涛声。
波
又是一个几米的大浪扑过来,卷起的水花足足好几米高,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铺头盖脑淋在林安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