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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王月敏在范天来办公室的时机,林安然下到楼下找何阿金,问问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一问之下,顿时哑然失笑。
王月敏今天是过来报到的,进了鹿泉街道办的大门恰好就看到何阿金和陈雯俩人在计生学习室外的办公桌旁嗑瓜子。
计生对象被请过来参加所谓的学习班,一般都由归属居委派出干部来看守。居委干部对于做思想工作颇有自己的一套。计生罚款往往数额很高,计生对象的抵触情绪都很大,不能一来就扳着脸声色俱厉地来硬的。通过聊天,分析不缴纳罚款的利害,对孩子将来就学就业之类存在的影响,一路谈过来,慢水细流通常能得到更好的效果。
和计生对象嗑瓜子聊天,基本上是每一个鹿泉街道居委干部都做过的事情。
偏偏王月敏不知道抽了哪根筋,进来看到一地瓜子壳就皱起了眉头,上前就责问着何阿金和陈雯,说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干部?怎么卫生搞得这么差劲?赶紧扫干净!
何阿金和陈雯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位陌生的女人是谁,之后便问:“你哪位啊?”
王月敏倒不含糊,职务记得很清楚,说我是新来的民政办主任。
一听说是新来的民政办主任,何阿金俩人就笑了,心想眼前这位也算是奇葩了,自己在鹿泉街道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架子这么大的中层干部,远的不说,就新来不久的林安然,好歹是个副主任,比王月敏官大,也没见敢用这种命令式的口气斥责过自己。
想到这里,何阿金存心要让王月敏碰碰钉子,对她的话爱理不理,同陈雯依旧磕着瓜子,完全把王月敏当成了透明人。
最终,毫无存在感的王月敏气急败坏,口气越说越离谱,最后竟骂了脏字。
她不知道何阿金就等着她吐脏字,见状在地上又扔了一把瓜子壳,喝了口水,从椅子里站起来,摆好架势一开腔,骂人的话就如滚滚长江东流水,连绵不绝滔滔不尽,把王月敏骂得连北都找不着。
林安然听了也觉得王月敏是自找的,见何阿金笑得前俯后仰,便说:“金姐,人家一不懂事的小姑娘,你们就大人大量拉倒了算吧,别计较。”
何阿金笑道:“也就是逗她玩呢,姐没那闲工夫跟她怄气。”
林安然很清楚,按照惯常的处理方式,范天来会让王月敏同何阿金握手言和,自己还是事前铺垫一下,免得何阿金心里不舒服,待会别说握手了,又喷王月敏一脸口水就不好了。
于是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小气,都是同事嘛,她不懂事,你不能不懂事,对吧。”
何阿金磕着瓜子,咯咯直笑,说:“还是帅哥主任和气,我就喜欢你这种人,没架子。对了,你不是看上那王月敏了吧,怎么为她说话了。”
林安然赶紧解释:“没那回事!也就是让我碰上了,当当好人劝劝架呗,甭往那方面扯。”
何阿金又笑了,一把勾住林安然的胳膊说:“我说嘛,看你的眼光也不至于那么差。”
林安然素来知道何阿金性子大大咧咧,也就随他勾着手臂,笑眯眯不答话。
何阿金忽然用正经口吻说:“有个事得跟你说下了,要到年底了,估计今年省里会抽检到我们滨海市的计生工作,居委这边工作最近挺忙的,如果有什么计生对象比较麻烦的,你还得多配合。”
林安然是挂点新生居委的,这是份内事,便说:“没问题!”
正事说完,何阿金话头一转,神秘道:“林主任,有个事我想找你帮忙。”
见她忽然改口叫林主任,林安然警惕地问道:“说,能办一定办。”
何阿金拍了一把林安然的胳膊,笑道:“我就知道你是爽快人。是这样的,服装城项目听说是你牵线的?那个大老板,跟你很熟?”
提到自己和服装城的关系,林安然更加警惕,可依旧不动声色,笑道:“挺熟,我长辈。”
何阿金听了显然挺高兴,松开林安然的胳膊,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说:“有个事,我想拜托拜托你。能不能……在服装城建好后,给我弄两个铺位?也不要你亏本,但也别太贵,我要一手的,位置好的。”
又一个要铺位的?
林安然半开玩笑说:“金姐,你是不是想为自己置办嫁妆啊?两个铺位?要租还是要买断的?”
何阿金眼皮都不眨一下,说:“买断!”
林安然更奇怪了,这何阿金做居委干部,感情工资也不会很高,难道家里有钱?想投资做生意?
又问:“得不少钱,现在我都不知道价格怎样。况且这服装城项目将来旺不旺场,还是个未知之数,你就这么有信心投资?”
何阿金说:“我是谁?我是这里的土地婆!告诉你吧,这服装城位置好不说,你看现在整个滨海市除了临海区那个破破烂烂的服装一条街,就没个集中摆摊的地。我认识不少做服装的小老板,以前都说要有个集中的市场做生意肯定大赚。不用说,我是看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安然心头一动,角色马上转换到服装城大股东上来,说:“对了,金姐,你认识做服装批发的人多不多?”
何阿金听了就笑,说:“我是谁?我在这片地盘上做了那么多年工作,这里居民随便哪个家里做什么我都清楚。紫荆花集团下属就有个服装厂,很多做服装的小老板经常都会来拿货,在这开发区管委会里做服装的我就没不认识的。”
林安然忽然觉得不能小看这些居委干部,因为计生工作需要,常年要下户检查登记,她们是接触居民最频繁的人,自然对这些人的家庭背景一清二楚。现在服装城项目是做起来了,但建好后的招商方面是个大问题,没人来租店铺,再好的设施都是烂尾楼。
这些不起眼的居委干部,其实是一笔巨大的资源。
他忽然萌发了一个念头,要利用这些居委干部为自己的服装城招揽客户。何阿金是一个,当年在临海区的关系也可以利用起来,只要这些居委干部跟相熟的服装批发商说一下,比自己在报纸和电视上做广告用处要大得多。
但现在又不是对何阿金说这事的好时机,于是避重就轻,又问起她租铺的事情,说:“金姐,你还没告诉我,要店铺干嘛呢?真的是做嫁妆?”
何阿金嗤地喷了一下鼻子,说:“没男人又不是过不下去!其实我要店铺,就是为了给我们居委会增加点福利。”
“增加福利?”林安然听了一头雾水。
何阿金叹了口气,说:“你是饱汉不知饿!你知道我们的工资多少钱吗?连你们的一半都不到!每年就靠计生验证费和罚款提成补贴一下,你像临海区和东城区那些老街道的居委,他们手里很多都有点物业,出租给别人赚点租金,每月用来发放给居委会里的干部,提高大家的待遇。可是我们是新建的街道,居委手头就两个,只好一切靠自己了。”
这种情况林安然以前在临海区也见过,一些老居委会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物业,这些物业获得的渠道通常是特殊年代一流下来的一些无主的房管房,若运作良好投资得当,鸡生蛋蛋生鸡,积攒下来的家当就很可观。
不过正如何阿金所言,鹿泉街道是开发区的地界,开发区建区历史不长,以前这里农村居多,得到物业的机会不如老城区多,所以一穷二白就不奇怪。
“要两间店铺,你这笔钱拿得出来?”林安然虽然不清楚店铺将来卖多少一间,这些都是王勇运作的,不过想来价格不会比房子便宜,便有此一问。
何阿金笑道:“这个你放心,新生居委虽说没老城区居委那么多物业,也不是没有,这么多年运作得不错,攒了点小钱,不过都是老房子,我个人觉得还是投资新店铺好,所以想卖了老物业,不够的话大家凑凑钱,买两间店铺,将来也算是有个稳定的补贴来源。”
没想到这何阿金还挺有生意头脑,林安然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也就放下心来,说:“项目的老板我是认识,现在我不能马上答应你,不过我保证给你尽力争取。”
何阿金听了十分满意,又是一拍林安然的胳膊,说:“行!你帮我办成了,以后你的工作我全力支持!”
林安然看看表,已将近三点半,估计要全体干部会议,指指楼上说:“我办妥了联系你,现在要开会了,咱们上去吧。”
刚说完,呼机就响了,林安然向何阿金告辞,回到自己办公室先复个电话。
电话打通了,竟然是秦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