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和他都是谁都没有惊动就来了这里,然后遭到杀手的狙杀,就算别的人不知道我们去了那里,但那些杀手一定会回去找南宫煜拿买命钱,南宫煜知道自己的侄儿纵身跳下悬崖,难道也不会来找吗?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南宫问道:“你怎么了?”
“为什么,我们掉下来已经这么久了,一个来找我们的人都没有。就算排查,也应该排查到这里了,还有你的叔父,他也应该会来找你啊。”
南宫愣了一下。
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复杂莫测,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心里隐隐的升起了一丝不安的情绪:“南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急忙笑了笑:“我会有什么事瞒着你?”
“那为什么——”
不等我的话说完,他已经说道:“我看,他们的确会去找,但他们不会找这里。”
“为什么?”
“我和你都没有惊动任何人来这里,然后消失了踪迹,你认为如果凌少羽知道了,他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他们会以为我们俩——私奔?”
这两个字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我都呆住了,南宫也点了点头,说道:“叔父也知道我的实力,那些杀手动不了我,而我这么久没有带你回去,他肯定也以为我走了,更何况——水寻幽还在行宫,我不回去的理由更充分,他更会相信我是抛下一切走了。”
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起那一天在御花园,他对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来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水寻幽要来青龙国,而他们的婚事近在眼前,他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一定就是希望我跟他走。
而南宫煜,如此精明的人,未必不会知道他的心思。
没想到的是,我们两如今的处境,却是真的造成了私奔的假象,不知凌少羽这个孩子知道了,会有多生气,也不知道那位冷美人水寻幽知道后,心里会有多伤心……
就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一双温热的大手伸过来,环住了我的腰。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他,对上了那双澄清而温暖的眸子,此刻闪烁着点点的星光,带着一丝期冀的望着我。
“行思。”
“嗯?”
“你愿意,跟我私奔吗?”
真的要把那两个字变成事实,抛下这里的一切,我的记忆,我的家,我和楚风共同拥有的一切,跟着他走?
晚上,我抱着膝盖坐在洞口望向外面。
漆黑的天幕中,一轮圆月高挂,洒下清辉千里笼罩在大地上,如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不远处的溪水潺潺,泛着粼粼波光,如梦如幻。
可我心情,却远没有这样的清明,从南宫说出那句话之后,就一直乱如一团麻,万般思绪纠结着,剪不断理还乱。走,还是留,我几乎每一刻都会换一个念头,兜兜转转,渐渐的,似乎连自己到底身在何方也不知道了。
这时,身后一阵温暖的气息围了上来。
那双熟悉的手,又一次抱住了我发凉的身体,一用力,我便被他打横抱起,慢慢的走进山洞中,靠近了那温暖的火堆,坐在他的怀里。
“不要着凉。”
他的声音很低沉,富有磁性的在耳边响起,却比那扑腾的火焰,更让我脸红。
南宫摸着我的手,感觉到肌肤冰凉,便将我整个人护在他的怀抱里,温柔而不失力道的拥抱,好像要将我永远的抱着,融入骨血中。
两个人就这样对着火焰,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在我耳边道:“在想什么?”
我没有撒谎,老实的说道:“在想,如果我走了,青龙国会怎样。”
“想到了吗?”
“想不到。”
我不知道我的离开,永嘉太后的离开,会给政局带来什么影响。凌少羽那双莽直的眼睛里会不会失望的光,东陵里会不会永远的失去了我的位置,我和楚风的来世之约,会不会从此成为一句空许约?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犹豫,这样优柔寡断。
沉默了一会儿,南宫用下巴轻轻磨了磨我的肩膀,带来阵阵酸痒,我下意识的往他怀里缩了一下,就听见他说:“行思,你已经为别人想得太多了,为什么你不能为自己想一次?”
“为自己?想什么?”
他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你已经见过了皇朝的红墙绿瓦九重三殿,也见过了塞北的脉脉黄沙万里莽原,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南方,去看看那里的风景。那里水明山青草长莺飞,有十里桃花千顷碧波,芷兰香草,蛱蝶流莺——”
我在他怀里慢慢的回头,对上了他微笑的眼睛:“你会喜欢的。”
“……你要带我,去江南?”
“不,不是江南。”他笑着道:“是江南之南。”
江南之南?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是要带我去——朱雀?!
这时,南宫的脸色微微一正,说道:“这里已经留下了你太多痛苦的回忆,我希望你能永远摆脱这一切,做回一个没有负担,没有悲伤记忆的女人。我们就远离中原的纷乱,去朱雀。沐流沙一直以来踞南疆山水之险,从不轻易涉足中原的争霸,她能保朱雀的长久安定,那里,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听到那个字,我的心里又是一动,索性转过身,在他怀里看着他。
南宫继续说道:“其实,我在那里有自己的产业,是我叔父也不知道的。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抛下一切,去那个地方隐居,不再过问皇朝之事,江湖之事。那是一个很美的庄园,后山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竹林,每天早上能闻到竹叶清芬,还能听到画眉的叫声,你可以到湖边垂钓,在园中赏花,也可以拿松果去喂林子里的松鼠……”
他慢慢的说着,话语间已经勾勒出了一幅最美的田园画卷,我的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那样悠闲自得的日子,整个人好像喝醉了酒,暖融融的醉倒在了这样的憧憬和期许中。
那也是我所希望的家,一个最平静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我还在期许着,而他,竟然已经将这份期许变成了现实,只等着我们走进去。
“行思,”他在我耳边轻轻的道:“那里,只差一个女主人。”
只差一个女主人?
我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看着他的眼里倒映着我身后的火光,目光也是热烈的,慢慢的将我放到在身下绵软的草毯上,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沿着我的腰肢慢慢下滑,抚上了我的小腹,一阵温热传来——
“还有一个孩子。”
我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只听他温柔的说道:“这就是我的孩子,我不要让他再去面对勾心斗角权利纷争,我要让他尽情的笑,纵情的玩闹,拥有一个孩子真正应该拥有的一切。”
是啊,如果我在宫廷中生下这个孩子,他的身份应该是什么,先皇的遗腹子?可他终究是凌少扬的孩子,尴尬的身份,未知的将来,没有父亲的庇护,他会如何呢?
可眼前这个男人,愿意做他的父亲,愿意给他一个平凡的父亲能给予的一切。
“好不好,嗯?”
他覆在我身上,两具身体贴合得几乎密不透风,能感到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染上了我的身体,但他并没有将所有的体重压在我的身上,他只是在诱惑我,用我所奢望的一切,所求而不得的一切,在诱惑我。
而我,像是受到了最深层次的催眠,也一如那些什么都守不住的傻女人,在他热烈的目光下,在他滚烫的呼吸下,在他醇酒般的话语下,只能点头,点头:“好……”
这一刻,我好像听见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嘴角微微一挑,勾起了一抹嘴温柔的笑意。他轻轻俯下身,在我的唇角一吻。
“好……”
第二天,我和他便准备离开那个山谷,正式——私奔了。
我们沿着那条小溪慢慢的朝西南方行走,小溪越来越宽,在一处狭道汇聚成了河,河流朝着西南方向流淌着,一路上走走停停,也过了三四天,才终于走出了这一片无边无际的丛林,眼前出现了一座热闹的镇子。
南宫想办法弄了两套衣服,粗布麻衣穿在身上虽然比不上过去的绫罗绸缎,却有一种朴素的生活的味道。尤其是他,生得眉目俊朗眸正神清,即使这样粗糙的衣服穿在身上,也难掩天生的风流倜傥。
这个小镇民风淳朴,大概从来没有这样好看的男子出现,走在街上的时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就直往他身上瞧
相比之下,容貌丑陋的我穿着同样的衣服,跟在他身边,就真的不像样子了。
两个人坐在路边的酒坊吃东西的时候,我甚至听到旁边有一些三姑六婆在议论纷纷:
“哎哟,这么俊俏的一个公子,怎么娶了一个这么丑的小娘子啊!”
“是啊是啊,你看她脸上的那条疤,哦哟哟。”
“只怕是被这个丑女人缠上了,甩不掉把。”
我听得心里一阵好气又好笑,也懒得计较,反倒是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似乎真的将我当成了缠着这位俊俏公子不放手的赖皮女子,个个看我的目光都充满了敌意,让人哭笑不得。
吃完东西之后,我正要和南宫起身离开,可刚刚一转身,就感觉脚下一痛,我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低头一看,我脚上的穿着本是一双丝履,在山谷中那段日子每天踩在怪石嶙峋的石滩上,早已经磨破,刚刚不小心踩到一块有棱角的石头,差点把脚底也磕破了。
“怎么了?”
南宫紧张的看着我,我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他急忙低头一看,立刻蹲下身去。
一伸手,握住了我纤细的脚踝。
我一时间都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急又羞,低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他的出现,原本就让这小镇上的人惊艳,许多人都在不自觉的看着我们,而现在,他竟然蹲在我的脚下,轻轻的揉着我的足踝,更让所有人的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好些了吗?”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是关切的表情。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点点头。
他又轻轻道:“是我疏忽了。况且你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的确不能再这样受苦下去。”
“啊?”
我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了,就听见他说让我在这里等他,不要乱跑,便起身匆匆的走开,我一个人靠在路边的石阶上,面对着周围那些不解有之,艳羡有之,妒忌亦有之的目光,也有些坐立难安。
不过,南宫不在身边,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些天在路上,即使遇见了人,他也很少让我与人交谈,说是不想让我接触太多人,以免落下痕迹,所以这些天,虽然我一直很想知道行宫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或者在我们避世的这段时间,白虎国和青龙国有没有达成什么协议,但一直没有机会知道。
趁着现在——我勉强站起身,正好前面几个小媳妇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聊天,我刚凑过去,很有礼貌的道:“请问几位——”
“思儿!”
南宫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我的话,回头一看,只见他从长街的另一头跑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紧张。
那几个小媳妇一见他跑过来,又看了看我,冷冷的散开了。
他跑到我面前:“不是让你在这里等我,怎么乱跑?脚还痛吗?”
“唔,没事的。”
我的话刚说完,他又一次蹲在了我的脚下,这时我才看清,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双柔软厚实的小鞋子。
如今的民风开化,女子的肌肤被人看到也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可我还是有些不习惯足踝被人看,尤其在那么多带着敌意的目光下,可他却很坦然,握着我纤细的足踝轻轻的拭擦干净了,然后为我换上了鞋子。
果然舒服了很多。
只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捧着脚轻轻的呵护,这种感觉还是让我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换好了鞋,又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磕磕的声音,抬头一看,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在了我们的面前,赶车的小伙子跳下来:“公子,这是您要的马车。”
“嗯。辛苦了。”
南宫从袖中掏出一块成色十足的银子递了过去,那小伙子眉开眼笑,连连朝他道谢,转身欢天喜地的跑了。
南宫微笑着回头看着我,我傻傻的:“你——”
“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可不能让你再受伤了。”
话音一落,我就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抱在了怀里,慢慢的走过去掀起帘子,放到了车厢里事先铺好的软垫上。
我感到之前人声鼎沸的小镇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沉寂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我们身上,南宫笑着叮咛我坐好,然后放下帘子,自己坐到了前面,一扬鞭子,马车便得得的朝着前方行驶而去。
我们要去的地方,其实并不远,就是三十里外的大渡口。
南宫已经打算好了,到了大渡口我们就改坐船,沿江南下,半个月之后在就能到达胡化口,那里已经是朱雀的地界,也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接下来的日子……也许就真的如他所说。
可以每天闻着竹叶清芬,听着画眉鸣叫,也许身边有一个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人,到任何地方,都能幸福。
我坐在车厢里,随着马车向前行驶,微微的摇晃着,心里满满涌出的那一份甜蜜,也让我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可——终究,在心底里,还是有一份牵挂。
不知外面的局势,到底如何?
因为我怀着身孕,南宫赶路也并不着急,三天之后我们才到了大渡口,正好这里有一艘大船准备下水,已经有很多人买了渡票上船了。
可刚刚靠近渡口,南宫就感觉到我的异样,急忙低下头问我:“怎么了?”
我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用衣袖擦了擦汗:“没事。”
话虽这么说,但南宫也见过当初我上龙船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昏过去,现在还怀有身孕,虽然这个孩子一直没给我太大的负担,但毕竟四个多月了,正是反应的时候,上了船是什么光景,就难说了。
南宫想了想,说道:“我听人说吃些咸辣味的东西可以止吐,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给你买些小食来,也免得你在船上呆得无聊。”
“嗯,好。”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刚走两步,又回头看着我:“别乱跑了。”
我笑了笑:“知道啦。”
他也笑了笑,转身朝另一头热闹的市集走去。
这一次我是真的听话,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他回来,来来往往坐船的人很多,旁边又来了一些人,准备上船了。
他们似乎是些走南闯北的商客,一路走还一路说着什么,正正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一下子听到了一句——
“没想到他们竟然就这么动手了。白虎国的人,真是狠啊!”
我一下子呆住了。
白虎国的人动手?难道说——
凌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