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斯去了浴室,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下,慕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亚当斯再走出来,就去关了房间里的灯,躺在了长榻上睡去。
黑暗挡不住慕眠的视线,从她这里可以看到亚当斯的半边身体。
对人体结构很清楚的慕眠,明白亚当斯这样躺着睡觉,肯定不太舒服。
只是他一般都说到做到,说了不会和她一起睡就不会一起睡,说了让她睡床,就不会再来跟她争。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慕眠很孩子气,又爱闹脾气。
房间里很安静,唯独墙壁上的一个钟表秒钟行走的声音,很轻很有节奏,有催眠的效果。
慕眠小心的掀开被子,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然后找到了沙哑上的一条毯子,是之前亚当斯看书时,搁在自己腿上的。
把毯子拿到亚当斯的身边,再小心翼翼的给他盖上肚子的部分,慕眠就蹲下来,打量着亚当斯睡觉的样子。
亚当斯的长相很英俊,也有着西方人特有的深邃,闭上眼睛后像浮雕一样的美感,比睁开眼时更高贵让人不可靠近。
毕竟,亚当斯睁开眼的时候,他的气场大多时候都是温和的,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笑起来,像香甜的蜂蜜,又像阳光普照下来的温暖薄光。
虽然相比起来,他的年龄比慕眠足足大了一轮,但是并不会让人觉得老,更应该说他正值男人最完美的时刻。
英俊的外表,殷实的家庭背景,优雅得体的处世之道,温和细腻的性格,拥有丰富的学识,本身是个着名的艺术家……光是这些,足以秒杀从八岁到八十岁的女性。
虽然这是他的表面,在他的背后还有更危险的一个该隐的身份。
慕眠用目光描述着他的面庞,喃喃道:“你在我的眼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这声音很轻很轻,不可能被睡着的人听见,更像是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内心的迷茫。
慕眠说完就独自哑然一笑,不再看亚当斯,转身如来时一样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床上。
在慕眠转身的那一刻,她没有看见,本该已经睡着的亚当斯眼睫毛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微小的缝隙,连一秒都没有维持就又闭上了。
第二天一早,慕眠就被人喊醒,迷迷糊糊的被催着去刷牙洗脸,换上亚当斯给她准备的新衣服,走出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清醒了。
“现在几点了?”慕眠眉宇间还能看出她郁闷的心情,现在这个点绝对还很早,不是她正常的起床时间。
亚当斯正在给系领带,昂起的脖子,朝她看来的视线,构成一幅让人心情愉悦的美男图。
慕眠觉得心情稍微被治愈了一点,听亚当斯说:“5点。”
“为什么要起这么早!”慕眠嘟囔道。
亚当斯没解释,把领带系好后,他手里拿了一件大衣,就领着慕眠出门。
慕眠眼珠子转了转,一出门就往自己房间走去。才走了两步,就被亚当斯拉住。
“好吧。”慕眠一看亚当斯的表情,就知道有些事没得商量,“会有人给小猪送饭菜的对吧?”
亚当斯抬了抬下巴。
慕眠笑眯眯的拉着他的手臂,“老是,你这个样子真高贵冷艳。”
亚当斯好笑又好气,没有回应慕眠打趣,把人带去了画室,“把东西拿好,工具箱提着。”
慕眠任劳任怨,谁让她是学生呢。就算再恃宠而骄,也没道理让老师帮学生拿道具。何况,亚当斯自己也提有东西。
把东西拿好后,慕眠就跟在亚当斯的身后往上层走。
这段时间除了陪亚当斯应酬之外,慕眠都待在底层,习惯了底层的生存方式,再来上层还真有点不习惯。
尤其是这么早的来上层还是第一次。
大概是时间真的太早了,所以路上没遇到别的客人,偶尔遇到个人,也会客气的和亚当斯打招呼。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游轮的甲板上,没有了游轮内室里的空调调温,外面寒风猎猎,吹得人脸疼,风里还有一股海腥味儿。
慕眠遥望远处的海面,天还没完全亮,所以海面看起来更黑更深,尤其无边无际的深渊,让人望而生畏。
人应该对大海有畏惧之心的,因为正常人在海里根本活不下去,一不小心落入海里的话,就真的是求救无门了。
这个景色让脑海里又想到了近乎相似的一副场景,那时候不是早晨而是晚上,不过看起来都这种昏暗的海面,几乎分不出什么不同。
此时甲板上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其他的几个人。
慕眠已经猜到他们可能是出来干嘛的了。
玩浪漫嘛。
在海上看日出,感觉会很不同。
“老师,现在该做什么?”慕眠问亚当斯。
亚当斯说:“呼吸。”
“嗯?”慕眠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随着自己的心意呼吸,轻缓的,或用力的,让自己在这一刻放松,不要想多余的事情。”
亚当斯的嗓音轻柔的述说,有一种神父安抚信徒的魔力,又像游吟诗人那美妙的嗓音。
慕眠为他的声音赞叹,更为他话语的内容触动。
从上船后她就一直在思考,在算计,在想念。脑子几乎没有停过,在底层那样的环境里,固然也可以随心所欲,放任自己的黑暗面暴露。但是有时候暴露黑暗面,未必就代表放松,也可能是苦闷的发泄。
此时突然从底层走上来,站在这四面通风的甲板上,让慕眠也诧异,内心真的得到了一刻的放松,连那吹得人脸颊又冷又疼的海风,都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这是自然的反应,自然是不会欺骗人的,它们单纯的表现自己。
慕眠听话的按照亚当斯说的那样,随心所欲的慢慢放缓了呼吸,将海洋的味道吸入肺腑,再用力的吐出来。
这一口气,吐出来似乎不止是空气,还有一直压抑在胸腔里的那股浊气郁闷。
慕眠展开笑颜,欢快的笑起来,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她的笑容没有任何的意义,却单纯而灿烂。
一旁的亚当斯在看着她,看见慕眠的笑容后,他眼神柔软,也上扬了嘴角。
他的花啊。
要多见见阳光和雨水,以及新鲜的空气,才能生长都更加健康。
他的花啊……
毫无防备的打开她的花骨朵,盛开时才是最美丽的。
这时候有小声的惊呼声传来,慕眠听懂了那些国外人说的话,他们在说快看。
慕眠也确实看到了,太阳从海面的尽头渐渐升起,阳光把海面照亮,一层层的波光,让原本还有三分恐怖的黑暗海面,展现出她温柔美丽的一面。
有时候,当用不同的心情去看待某些事物的时候,事物回报给你的也是不一样的感动。
慕眠睁大眼睛紧紧看着,感觉阳光不仅照着海面,也照到自己的脸上,让之前被冰冷海风吹得发麻的脸颊也温暖起来。
“这感觉真不错。”慕眠笑道。
一个耳罩突然从头落下,被戴到了慕眠的耳朵上。
亚当斯微笑看着她,“休息的时间结束了,我的学生,别忘了今天的你要接受惩罚。”
慕眠毫不示弱的看向他,一样笑道:“什么惩罚?”大有‘你放马过来’的嚣张味道。
亚当斯道:“在这里画一幅作品出来。”
没等慕眠回应,亚当斯接着道:“必须是让我满意的作品。”
亚当斯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慕眠确信自己要是敢敷衍了事的话,今天一天、甚至是以后都会一直耗在这里。
亚当斯也有他固执的一面,例如说他对画画的执着,以及认真。
你可以不喜欢他的画,也可以批评他的画,却不可以去侮辱画画的本身,以及他那份对画画的真心。
接下来慕眠就开始在亚当斯的指导下,把画架搭起来,放画板,固定画纸,整理画具染料。
染料是由亚当斯为她调配的,还是甜甜的红色,不过亚当斯并没有要求慕眠必须只用红色,还有其他染料放在一旁。
一切准备就绪后,慕眠就坐在展开的折叠椅上,看看远方已经完全升起来的太阳以及无边的海洋,又看看面前空白的画纸,最后看向亚当斯。
亚当斯对她微笑,这个高大的男人这样笑着的时候,很安宁。
哪怕他的长相和身份,会让女人产生不安,觉得自己一定难以拥有他。可他这样笑时,又会让人觉得,这是个能过日子的人,是个考验停靠的港湾。
慕眠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画笔。
她先用的是蓝色,在洁白的画纸上留下了一抹色调。
这是海的颜色,她的面前是海。
亚当斯就站在她的身边,安静的看着,不出声提醒也不打扰,神色看不出任何心思,不知道他是失望还是期望的。
时间慢慢的过去,来甲板的人也渐渐多了,看见亚当斯和慕眠的组合,不少人都忍不住好奇走近看看。
亚当斯发现后,主动迎上去,把他们拦在一定范围内,以免他们打扰到慕眠。
被拦着的人察觉到他的意图也不生气,人家在搞创作嘛,打扰到的确不好。何况能因此和亚当斯交谈,也不错啊。
“亚当斯,这会是你学生的第一幅作品吗?我可以提前预定吗?”一个中年贵妇微笑道。
亚当斯微笑道:“那得问莉莉丝。”
哪怕慕眠是亚当斯的唯一的学生,可她年纪毕竟还小,之前又毫无名气,第一幅作品说好听点是第一幅,说不好听点就是练手作,不可能多值钱。
这贵妇一口就说要买下慕眠还没完成的画,完全是看在亚当斯的面子上,更直白一点就是想勾搭亚当斯。
“老师,这幅画我可是要送给你的,谁买我都不卖。”慕眠回头喊了一声。
亚当斯闻言失笑,见贵妇面露几分不痛快的神色,自觉为他亲爱的学生撑腰,“莉莉丝太任性了。”
这话的语气可一点责难都没,还有浓浓的疼爱味道。听他这样说的贵妇,当然只能反过来说慕眠的好话,“不,她很直率,你这么疼爱她,她将第一幅作品送给你也是应该的。”
亚当斯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贵妇的话。
这贵妇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话题,尴尬的转身走了。
其他人则自觉隔着一段距离,去看慕眠画得怎么样了。
此时慕眠已经把大海的形态画了出来,光是这样就得到了众人小声的赞赏。
大家都以为她要画的是眼前的景色,然而下一秒,就见慕眠用了亚当斯调配的红色染料。
鲜红的,暗红的,伴随着画笔扫在海洋上,让那安宁的画面,也徒然变得森然诡异。
再几笔下去,又生出两份瑰丽迤逦。
这回旁观的几人才真正流露出几分惊异神色来。
以为慕眠会继续给人惊喜下去,谁想到慕眠把画笔一丢,就砖头对亚当斯道:“老师,我饿了。”
“……”说好的创作艺术家,都是灵感来时,绝对不会轻易从状态中出来,废寝忘食都要先完成作品的呢?
到了慕眠这里就是这么任性,她的理由也说得非常正经,“我想画的是老师,是老师给我的灵感,所以我想跟老师你更多相处。走吧老师?去吃早餐!”
她笑嘻嘻的看着亚当斯。
在众人古怪目光的注视下,一向认真克己的亚当斯,真就这么轻易被少女说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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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眠眠的日常之一:一本正经的和变态说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