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感性的生物,长期看着黎明,观察黎明,相比起来他和黎明相处的时间才是最长的,对于这样一个类人的智能能量体的存在,慕元驹对黎明不可避免的产生感情,把黎明看成自己半个孩子,或好友或知己。
发现自己一直浑浑噩噩,被关在一个范围内的孩子,终于醒来了,懂得了感情,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再加上慕元驹本身也是个热爱研究的研究员,发现能量体产生像人一样的意识,就好比点石成金,画龙点睛,给行尸走肉注入灵魂,见证奇迹一样的感动无可抑制的从心底生出。
然而,这一切都是慕元驹的猜测。而这些猜测,配合一些情况,又让慕元驹难得纠结,生出担忧的情绪。
“黎明,你还是不肯把眠眠的行踪告诉我吗?”慕元驹对虚空问道。
回应他的是渐渐起伏的海浪,海鸥在天空飞过,翅膀挥动、以及鸣叫都透着惬意。
慕元驹眉头皱得更紧,非常的无奈。
没错,就是这种情况,才让慕元驹不可避免的担心起来——黎明拒绝告诉他慕眠的行踪,不仅如此,黎明还主动阻碍他找到慕眠。
慕元驹作为科学院的泰斗之一,当然不光光只会研究黎明,也不可能事事都求黎明的帮助。
事实上,除了在慕眠的事情上请求过黎明外,慕元驹再没有私自让黎明为自己做什么。
当奥数比赛现场一出事,慕眠一失踪,慕元驹就用自己的手段去搜查慕眠的所在了。
结果他一无所获,不是被外人屏蔽了,而是被黎明给拦截了。
一发现这个情况,慕元驹当时的心情别提多郁闷疑惑,不得不来黎明这里问个明白,结果黎明根本不说。
从那天起,慕元驹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赖在了黎明这里观察他,以及时不时的和他交流。
只是这回黎明好像真的和他杠上了,不管慕元驹说什么,黎明都没有言语上的回应,唯有全息投影的变化,让慕元驹去猜去想,简直任性!
以前慕元驹一点不觉得黎明任性,还嫌他情绪波动不够大,对研究进展没帮助。现在倒好,波动大了,却直接从睡美人变成了熊孩子。
慕元驹内心也升起几分焦躁,他想可能是被刚刚荀知英的一通电话给影响的,脸上的表情还是没多大的变化,依旧试图和黎明交流,“……那么,至少让我知道,眠眠还是安全的吗?”
慕元驹打起了感情牌,既然黎明最近情感这么丰富,也许这是一个办法,“我是眠眠的父亲,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女儿冒险,却一无所知。既然你阻止我去追查眠眠的行踪,我可以不去查,不过我希望你这么做的原因,不是想伤害她。”
这番话竟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一阵轻柔的海风吹到慕元驹的脸上,他甚至还能闻到久违的海腥味,太真实了。
然后,一个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传入钻进他的耳朵,又好像是直接响在脑海。
[我怎么舍得伤害她呢。]
慕元驹一怔,一股寒意直达心底,得到这句回应的他,竟然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种语调,太古怪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这是慕元驹第一次听到黎明说话,如果这算是说话的话。
模拟出来的嗓音非常好听,非常的迷人,就算是身为男人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光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出声音主人的优秀。
声音好听,语调也温柔,像是在对他述说,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慕元驹甚至觉得这声音的主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在窃笑,在窃喜。
窃笑什么?是窃笑这句话的本身,还是在窃笑听这句话的人?你信吗?你信我真的舍不得伤害她吗?你不信吗?不信我说的话吗?
窃喜的又是什么?窃喜我知道一切,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哈,你不知道的秘密,我知道哦。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黎明第一次说话了,黎明第一次暴露出这么复杂的情绪,黎明第一次……
慕元驹握紧了拳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他的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了内心的震惊。
他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黎明像个孩子一样,压抑不住的暴露出来,和人述说他的快乐。
是的,是压抑不住想要让别人也知道的那种冲动,才会让黎明开口了。慕元驹确信自己的判断,一直以来黎明都是高深莫测,又仿佛不染尘嚣的淡泊。这次他的反应,就跟玩得太嗨,太兴奋了,忍不住向人吐露心声,炫耀一样。
如果这一切不要联系上慕眠,慕元驹还能冷静,偏偏事实证明,这一切的根本就在慕眠的身上。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慕元驹忍住逼问,忍住暴躁,依旧平静的说道。
[我怎么舍得伤害她呢。]又一阵海风吹来,声音的主人乐此不疲的重复道。
[我怎么舍得伤害她……]
[我会好好保护她……]
[我答应你了。]
温柔的海风,轻快的笑声,主人窃喜着,恶作剧般,一声一声,轻轻的回荡,最后再也听不清楚。
也许他还在重复的念叨着,只是不再那么渴望被别人听到,向别人炫耀。
只愿自己一个人,再细细的品味快乐的余韵。
此时的慕元驹也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当初就不该向黎明说那些话。
只希望,黎明说的保护,是真的。
黎明说的,舍不得伤害她,也是真的。
忽然,全息投影的光线一暗,天空变成了黑夜,蔚蓝的海也更深得幽暗。
*
几乎是一样的景色中,游轮在海面上航行着。
一个黑暗的隔离室内,传来似人似兽的嘶吼声,伴随着少女的痛呼,灯光大亮。
室内狼藉一片,一个看起来瘦小的身影,却好像豺狼一样,死死把少女压在地上。
他瞪大眼睛,瞳仁却紧缩着,眼眶内密布了血丝,残暴得不像个人,却又像在死死克制挣扎。
在他嘴上还沾着血,他的嘴唇颤抖着,却还是忍不住伸出舌头,把嘴边的血都舔进去。
那模样,足以吓哭孩子,连普通的成年人估计都会吓到。
做了这一切的朱雉,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似满足又不满足的喟叹,用一双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身下。
看不见,看不见啊。可是他知道,他的莉莉丝,就在下面,被他紧紧抓住了。
莉莉丝的血,这是莉莉丝的血,很甜,很甜的。不是第一次吃到了,好好吃,好想好想要更多啊。
可是……可是……
一滴滴液体,落到了慕眠的脸上,冰凉的,流到嘴边,能尝到一点咸。
慕眠看着朱雉,那双布满血丝,又充满了贪婪,恨不得马上把她撕裂掉的粉眸里,却泪流不止。
“呜……”朱雉哭着喃喃,“我又咬你了……出血了,莉莉丝,出血了,痛吗?”
慕眠没有说话,安静躺在地上,她能感觉到朱雉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有多紧,力气大得把她皮肤都抓破了。
“对不起……很疼,很疼吧?对不起,这样不对,可是……可是,我忍不住。”
“甜甜的……”
“莉莉丝,好甜。”
“我不能伤害莉莉丝。”
“……吃了我吧?莉莉丝,吃了我吧?”
朱雉哭得很难过,相反他的身体反应却把慕眠抓得越紧。
挣扎?绝望?难过?痛苦?一切都比不上,比不上拥有紧抓的这个人啊。
无论多挣扎,多绝望,多难过,多痛苦,只要她在手里,只要她还在……
不能放开,绝对,绝对不能放开!
慕眠又听到熟悉的台词,微微一笑。
“真好,小猪看起来健康了很多,力气很大,话也能说得很清楚了。”
大概是慕眠温柔的语调安抚了朱雉,让他放松了紧抓慕眠肩膀的手。
慕眠没有逃,用手主动抱住他,凑近朱雉在他耳边小声说:“不怕不怕,我们出去,我带你出去。”
朱雉看不见她,却还是坚持凭声音寻找她的位置,渴望和她对视。
慕眠道:“之前你身体不好,我怕你出去会被人欺负,现在小猪身体好了,就能出去了。”
“可以吗?”朱雉呢喃道。
“嗯,我和该隐他们交换条件了。”
“……条件?”
“嗯,不过是秘密,不告诉你。”
在朱雉看不见的视线里,慕眠却得逞的看着,朱雉脸上流露的一抹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