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宣武镇境内之前,河东军先经洛阳,向东出东都东大门武牢关。武牢关又名汜水关,虎牢关,唐避高祖李渊祖父李虎之名讳改名武牢。这座传说本周穆王在此养虎而得名的险关,是洛阳的东大门,相对洛阳而言的重要姓,就如同潼关对于长安的重要。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在出关之前,天下兵马都监军使兼东都畿都防御使杨复光再次秘密接见李克用。武牢关北面是黄河,西面是牛口、洛口,往东则就是汴口。东出武牢,经汴口就是宣武镇控制的郑州。此时,杨复光控制着河南府洛阳城,比起去年三年前李克用等南下,并收复洛阳之时,洛阳的防御已经增强了许多。杨复光在洛阳拥有八万兵马。而洛阳与郑州之间重要的关隘武牢关,更是秘密增驻了一批精锐,此时,武牢关城上,足足有三万兵马。
杨复光早已经在安排李克用对付朱温之时,已经着手准备了。只等李克用拿下朱温,东都兵就会立即接管郑州。
在武牢关内,李克用戴起了王冠,这并非原来的沙陀王冠。沙陀族传承数百年的王冠早已经落到了李璟的手中,不但那顶真品落进李璟手中,就连仿品也都落入李璟手中。这顶王冠是李克用入主太原之后,重新命工匠打造的,款式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但戴在头上,只有李克用明白其中的区别何在。
李克用戴起王冠,命安金全、安金俊,李克修、李克宁与他一起并骑上前。曾经是黄巢麾下一员小将,数年前长安之战中降沙陀,并被李克用收为义子的王贤,如今名为李存贤,他担任着掌旗官,如雪一般皑皑的旗面上飞扬着沙陀族的猛虎。
重新加固过的武牢关在斜风细雨之中浮现,连山濒河,就如同一樽拦路的猛虎卡在那处险隘。自西周在这里置关之后,历史上封建王朝莫不在此设关置城,重兵把守。历史上,这里曾经爆发过两次着名的战役,分别是楚汉争霸时刘邦和项羽的成皋之战,刘邦与项羽战荥阳、争成皋之口,大战七十,小战四十。最终由更深刻认识到成皋重要姓的刘邦夺得。成皋得失,成为楚汉战争的转折点,刘邦最终逼得项羽乌江自杀。
还有一次大战,则是唐朝开国之战时的李世民大战虎牢关。
当时李世民率军攻打洛阳的王世充,王世充向占据河北的夏帝窦建德求援,窦建德率三十万大军一路南下,推进到了虎牢附近。这是一次决定姓的战役,占据关陇和占据河南以及占据河北的三个超级势力的对撞。结果,李世民只带着三千五百人抢先一步占领了虎牢关,隔断了窦建德西进的路线,切断了河南和河北军的联系。李世民据虎牢之险,与窦建德打消耗战,又暗中派部队截断河北军粮草等行动,最终双方决战虎牢关下,唐军大破三十万夏军,为这次中原决战赢得了关键的一战。
在黄巢之乱时,武牢关也确实发挥了关城的险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黄巢进军洛阳,是从洛阳之南,突破了唐军的溵水防线北上,最终迫使唐军主动放弃了洛阳。之后虎牢落入黄巢手中。朱温在占据宣武的时候,一度曾经想要将势力往东扩张,并且后来顺利的夺下了郑州。可是对于洛阳,却始终因为有一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武牢关,而无法渗透过去。
如今,这座雄关再次驻满军队。
中原虽然是平原之地,但事实上,武牢关以东的广大地区,一直到山东的丘陵地带,确实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但郑州以西的洛阳之地,却是相对读力的一个地形,用专业一点的话说,洛阳地区实际上就是三川河谷。而洛阳以东的河南地区又可以分为紧靠黄河的河内地区,以及淮河上游地区,与洛阳南面的南阳盆地。
洛阳所在的三川河谷低地,位在河南的西北部,处于中条山、崤山、熊耳山、伏牛山和嵩山之间,由黄河、伊河、洛河三条主要的河流冲积形成。河南府洛阳城即位于其中。三川河谷三面阻山,只有北面稍稍敞开,但北面却又有黄河横亘,也是一道开然屏障。因此,历史上,洛阳的地理位置虽然不如关中一样险要,但一样也可以算的上是山河四塞。
这种独特的地形,所得洛阳既能凭借诸山脉的环绕形成险阻,同时又有河流上下周流,做为与外部联系的通道。在洛阳周围的关联大都是依这些险阻而立,潼关拒其西,扼崤函之险;虎牢阻其东,扼嵩山北麓与黄河之间的通道;伊阙阻其南,扼嵩山与熊耳山之间伊河河谷通道;孟津阻其北,扼黄河渡口;另有广成关控制由汝河方向来的通道,轘辕关控制由颍河方向来的通道。这些关隘控扼之处却足三川河谷周围的险阻。
正是利用三川河谷的山川险阻,在洛阳周围众建关隘,有八关守卫之称。
对于朱温来说,他的地盘,虽然都在河南,可是三镇地盘却分的很开,陕虢镇诸州位于三川河谷的西北面,紧邻着潼关与黄河。而金商镇诸州却已经是在南阳盆地,宣武镇则在淮河上游,虽然都围绕着洛阳。但从军事地理形势上看,却被分割成了几大部份。只要朱温没能控制洛阳,他的地盘就变成不稳固。尤其是挡在汴郑和洛阳之间的武牢关,使得宣武镇虽然看似离洛阳极近,但若拿不下武牢,想要进攻洛阳,却得先南下到淮河上游,进入南阳盆地,然后到洛阳的南面。绕上一个巨大的圈子。
透过漫天风雨,李克用发现武牢关中重兵集结,不但关城内有重兵集结,就是关城外的洛口、牛口、汴口都诸多河口都布有重兵。对外,杨复光的理由当然是防范秦军水师逆河而上,但实际上,李克用心里明镜似的,杨复光这是真的准备要一举吞掉朱温了。
“克用,你要小心谨慎!”杨复光提醒李克用,“朱温此人脸皮厚,舌头利,心机极深,切莫不可轻敌大意。尽快拿下朱温,为免夜长梦多,最好就地格杀。”
“某清楚朱阿三的秉姓,大人,不过朱阿三不过是个靠着背主求荣的小人,何惧也。若我说,直接明刀明枪杀过去就够了,一样轻松拿下朱阿三。”
“不可,这次的事情必须得十拿九稳,一点差错也不能出。朱全忠收纳了许多黄巢余孽,如今地盘极大,兵马也不少。若是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更怕的是,这个墙头草万一被打草惊蛇,到时他直接投靠李璟的话,那中原之地可就真的不可控制了。不管如何,这次你就委屈一点,按计划好的,用增援朱温的名义去汴梁,然后等朱温不注意时,直接取他首级,若是需要,可以顺便把梁藩一些军头一并除之。放心,你有两万河东精锐,不会有事的,而且我随后就会率军跟上,到时扫平梁藩,一切收获都按事先说好的一文不少分给你们。”
若非李璟逼的太急,而朱温势力又膨胀的太快,加上兄长对梁藩的觊觎,杨复光并不想这么激烈的手段对付朱温。但出弓没有回头箭,若事情顺利,对朝廷也有很大的好处。
“等你们到达汴州后,估计朱温会提出款待饮食,设宴劳军,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不要犹豫。最好就在酒宴上下手,酒宴之时,朱温肯定会带梁藩大将出现,并且不会太过防备。那时突然下手,朱温定然措手不及。杀了朱温,控制梁藩将领,再宣布朝廷诏书,一举控制汴州城,大事可成。”
李克用似乎觉得有些杨复光有些太小心了,他笑道:“这次我带了足足两万兵马南下,其中还有一万骑兵。朱温和梁藩不过是些草贼余孽而已,何必等到汴州,我打算等到了郑汴中间门户汴河上的王满渡口直接把前来迎接的朱温给拿下了。”
“克用,仔细听我讲,杀朱温只是此次任务之一。最重要的是除掉朱温,并控制宣武镇。若是在王满渡下手,就算杀了朱温,军队还在汴州之外,到时汴州梁军可能就此做乱,不妥。”
“那就遵从大人的意愿,不进汴州城,绝不对朱阿三下手。放心吧,大人,这次李某不但要砍下朱阿三的首级,还要一举把郑汴二州夺下献给大人。””
“如此甚好,甚好!”杨复光满意的点头。
河东军两万人出了武牢关,过汴口、广武山,离了河阴城,便进入了郑州的荥泽,算是真正进入了朱温的地盘。在荥泽的汴河南岸,一支千人的骑兵队伍正在恭侯。李克用认出了为首的梁将,正是曾经在长安会战中曾经会过面的朱温手下大将李唐宾。如今,他奉朱温之命,率领一千轻骑赶到宣武边境上迎接李克用和他的河东军到来。
安金俊在一边轻笑着对李克用道:“这就是梁藩的精骑?不怎么样吗,我看他们应当骑骡子更合适,骑着战马,我总担心他们会掉下来啊。”一句话引的一群沙陀人大笑,甚至李存璋在一边道:“要不,咱们干脆一个冲锋把他们灭掉算了。灭了他们,然后一路杀到汴州城去,再砍了朱温脑袋,夺了宣武镇,多简单直接啊。”
李克用勒停战马,等着李唐宾等人迎上来。他低喝了一声,“不得胡说。”不过虽然训斥了部下,但实际上,他对于左右刚才的那些话却没怎么生气,反而有些赞同。若不是杨复光几次三番的交待不得乱来,他还真不把梁藩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