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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晚唐 > 第362章 朱阿三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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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道感化军节度使治所徐州往西北沿着汴水八十里,乃是萧县。萧县有一户地主刘崇,原本曾做过徐州录事,如今赋闲在家,安心在萧县乡下侍奉老母,家里有些奴仆佃户,又因平日里为人讲究,因此在萧县颇有善名,虽无官身,可刘家人也过的很是安康。

刘府拥有一座小庄园,千亩良田,雇着不少的佃农。家中还养有猪牛,使人喂养。天下纷纷拢拢,刘家却独得安乐。

太阳西斜,刘家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又结束一天。田中的长工扛着锄头照着夕阳收工,放牛喂猪的也都收了工。因连续的干旱和蝗灾,这年头,就是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了。萧县虽然是徐州境内,靠近淮河,但因为这些年,先是庞勋的徐州之乱,后来晚唐最为骄横的军队之一的感化军又多次兵乱,虽然刘家并没有受到直接的荼毒,可是每年上交的钱粮也是成倍增加。

劳碌了一天的刘家仆人,此时都饥肠辘辘,一整天,他们只在早上吃了两碗稀饭。两碗稀饭对于这些青壮来说,实在是扛不了饿。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肚皮早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晚饭比早上稍好些,两碗称粥之外,家主刘崇特别吩咐厨房今天每人多给了几根干萝卜条子。

厨娘王氏是个年过四十的寡妇,原本家在徐州西北面的宋州砀山,丈夫早年是个耕读之家出身。一家人勒着腰带供他念书,王氏嫁到朱家之后,由于丈夫长年读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生活担子便全落到她的肩上。公爹婆婆在她婚名不久都亡故,丈夫之后又连续考了几年,都没能中第。原本家中的一点田地,也全因供丈夫读书买笔墨纸张,以及考试时的路费,而变卖光了。

等到长子出生之后,丈夫便也死了科举进士之心,转而在乡里私塾之中当了私塾先生,专门教授《周易》、《尚书》、《诗经》、《礼记》、《春秋》五部经典,渐渐,朱五经便成了他的名号。

眼看着日子慢慢变好,岂料人有祸夕旦福,等到第三子出世之后没几年,朱五经便抛下了妻子和未成年的三子一女,撒手西去。去世前,面对着哭泣的妻儿子女,他遗言等他去世之后,去徐州萧县,找刘崇。说是当年去长安科举之时,有次救过病重的刘崇一次。

王氏带着三子一女后来只得来到萧县,刘崇听说是故人之妻小来投,便安排她们留在家中。不过虽然当年故交,可刘崇也不是大富大豪之家。因此,最后王氏就在刘家厨下做饭,王氏的女儿便在厨下帮厨,顺便照顾刘老太太。而朱家三兄弟,老大年纪大些,便下地种田。老二则负责放牛,老三小些,则负责喂猪。

如此一来,也算是还了当年的恩情,收留了朱五经的遗孀孤儿。

仆人们轮流从王氏手中接过晚饭,轮到朱家三兄弟时,王氏悄悄的把一个荷叶包小心递给了小儿子阿三,轻声道:“娘特意给你们留的,老夫人今天没有胃口,饭菜剩下了,老夫人把饭菜赏给你妹了,你妹只吃了一点,说留给你们哥三。”

朱阿三一把将荷叶包着的残羹剩饭小心的藏入怀中,一脸笑意。

三兄弟住在刘家的左厢下房,挨着柴房,三兄弟住一间屋里。在院里几口把稀粥和萝卜条子吃净后,三兄弟有些迫不急待的返回房中。

朱阿三从怀里掏出荷叶包,打开,里面是三个白米饭团子,另外还有三块咸鱼干,还有一些鸡块。三兄弟见到这么丰盛的剩饭剩菜,都不由流出口水来。当下,一人一份,马上就给分掉,风卷残云一样的吃完了。

吃完之后,三人躺在铺上,还回味无穷。这几年来,因为王氏在厨下,他们也经常有机会吃些剩饭剩菜,但像今天这样有鱼有肉的还真是难得一次。

老大朱全昱摸着肚子,闭着眼睛回味道:“要是一个月能吃上这么一回,那就满足了。”

老二朱存道:“要是天天能吃上,那就更好了。”

两兄弟说完,都在等着朱阿三的话,奇怪的是,以往每次吃完剩饭,他们兄弟都要这么感叹一回。今天老三居然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阿三,你怎么不说话?”老大在三兄弟中,年纪最长,脾气也最憨厚。

朱阿三突然坐起,大声道:“我以后再也不想吃这些残羹剩饭了。”

看着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朱阿三,老大老二都惊奇的望着这个已经二十二岁的老三。老大道:“阿三,别人想吃这剩饭还轮不到呢。要不是咱娘在厨房,咱们哪有这样的好机会。”

“就是,要不是刘大官人当年欠咱爹一份情,咱们连稀饭都吃不到,更别说还有这有鱼有肉的剩饭剩菜吃了。”

朱阿三这回却有些赌气的道:“要吃你们吃,以后我是不想吃了。”

“为啥啊?”

“鱼肉太好吃了,每吃一次,我就难过一次。你说咱们兄弟也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大哥都快三十岁了,可到现在,咱三个还打着光棍。咱们有手有脚,个个身强体壮,可咱却连口饭都混不饱。想我们三兄弟小时,也跟咱爹念过五经识得一些字的。”朱温坐在那里,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可那双眼睛却明动有光。

“老三,说那些做啥。”朱老大微微叹惜一声,“世道不一样了,眼下到处都是灾荒,咱们还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朱阿三不再说话,可是胸中却一直蕴着一股气。他也说不清这股气哪来的,可是整天放猪喂猪这样的事情,他真的已经厌倦了。想想同乡汉高祖刘邦,那是多么的英雄啊,从一个小小的亭长最后做到了大汉的开国皇帝。

“睡吧,累了一天了,明天还得早起呢。”老大说了一句,然后脱衣睡觉。老二朱存也跟着睡下,朱阿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

他不停的转身,弄的朱老大朱老二也都睡不着,老大有些不高兴的道:“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早点睡吧。”

没想到朱阿三不但没睡,却反而一下子从床上坐起。

“老三你又怎么了?”

“嘘!大哥二哥,你们仔细听,外边好像有动静!”

朱老大和朱老二也连忙侧耳聆听,果然听见在柴房后面的西院墙那边有动静声,听着像是脚步声。

刘崇虽然曾经做过官,如今当着地主员外,可刘家并没有特别的护院,只有一个老家仆守夜打更。这半夜三更的,突然有翻墙声,不用说,定然是进贼了。

“哥,我听说最近咱们萧县出了个叫张占的贼人,带着十几个手下到处偷盗大户。莫不是,就是张占来了吧?”朱阿三轻声道,声音中充满了紧张和兴奋。

老大一听,却是一脸的惊慌,“那怎么办?”

“大哥,二哥,咱们操家伙却把他们赶跑,刘大官人肯定得好好感谢咱们,说不定,会请咱们吃席!”朱阿三充满着向往的道,虽然他刚才才说不想再吃剩菜剩饭,但如果是吃席面,他十分期待。

朱孝一听吃席,也是立即心动起来。当下顾不得贼人凶险,就坐起身来。老大惊慌道:“老二老三你们做死啊,贼人人多势众,你们也敢出头,要是出点事情,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和小妹怎么活?”

朱温此时却是已经铁了心了,他自恃勇武,不管大哥的反对,直接悄摸着下床,取了两根棍棒,和二哥一人拿了一根。“大哥,你就留在屋里不要出来,我和二哥出去看看就好。”

朱阿三和朱阿二因为和老大平时的活计不同,两兄弟一个放牛一个喂猪,都比较有些空闲,因此,平时没事时就瞎练时拳脚。此时年青气盛,根本不惧几个贼人。

两兄弟摸出小屋,绕到柴屋的一角。借着月光,正好看到十来个人已经翻过了围墙,正向着柴屋这边过来。这些人全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高矮都有,手里也没有拿什么刀枪,这让朱阿三兄弟胆子更壮了一些。

兄弟俩个对视了一眼,等着贼人往这边来,直接对着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大胡子就是一人一棒直砸向脑袋。那人模样,明显就是个头目,说不定就是贼头张占。

大胡子毫无防备,措手不及,听着风声袭来,虽然努力躲闪,可最后还是头上挨了朱阿三一棍,肩头又挨了朱老二一棍,当场头破血流,被打倒在地。

其它的贼人此时才回过神来,纷纷冲了上来,还有几个拔出了匕首。不过朱阿三兄弟却丝毫不惧,发一声大吼,一人一棍就猛冲上前,如虎入羊群。左扫右劈,神勇无比。

没有片刻的功夫,众贼就已经被打倒在地。朱阿三兄弟两也被打到几下,不过对方准备不足,不是赤手就是匕首,根本不是他们长棍的对手,不过是挨了几下拳脚而已,皮糙肉厚根本没事,就是衣服上多了几个黑鞋印子。

这时那个大胡子已经醒来,朱阿三一问,果然就是张占。朱阿三便要拿他绑起来,张占不顾头上的鲜血直流,跪在地上连忙磕头。直说再也不敢来犯,并且把他们先前刚在隔壁村偷盗得来的一些财物都交了出来,请他们放过。

远处一处火光照耀,朱老大一脸惊慌的带着十几个刘家的奴仆提着棍棒锄头粪叉冲了过来。

“老三,阿三,你们还好吧?”

“大哥,我们没事,贼人已经被我们拿住了。”朱阿三兴奋的向老大高声道。那些奴仆长工们听说没事了,才连忙又加快了些脚步,壮着胆子奔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朱阿三兄弟两个一人拿着一根棍棒站在那里,而周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贼人还在哼哼,而一个大胡子正满脸是血的跪在他们面前时,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稍后,刘崇也在几个长工的带领下,有些衣衫不整的慌忙前来。

朱阿三一脸笑意的提着刘占走到刘崇面前,笑道:“大官人,这就是咱萧县最近频繁盗窃地主大户财物的贼首刘占。他们今晚先是盗了隔壁村张大户家,又来盗咱们刘家。正好我们兄弟三个没有睡着,听到动静。俺们兄弟商量,便让我哥前去报信,我和我二哥出来。正碰上这伙贼人跳入墙中,俺兄弟俩一通乱棍,便将这些贼人给打趴下了。刚刚这个贼头,还给俺们磕头下跪,说要我们兄弟放了他呢。这事俺们兄弟不敢做主,全凭大官人发话。”

刘崇此时惊魂渐定,听完事情经过,又上前问了那刘占几句,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对于朱阿三兄弟俩居然两个人把十几个贼人打趴下之事,不由极为震惊。也暗自庆幸,幸好今晚有他们兄弟发觉,要不然,这刘家可就损失大了。

不过眼下盗匪处处,听说这刘占有数十个手下。眼下虽然抓到十几个,可刘崇想想,还是没敢送官。最后让那刘占发誓以后再不来打扰报复之后,便将他们给放了。

刘占等把先前偷得的所有财物交出,又磕头拍胸发誓再不会前来后,才得以仓惶逃去。

刘崇当即派人把隔壁的张大户请来,将他们被盗的财物还给了他们。张大户听闻是朱阿三兄弟打跑了贼人,帮他们抢回了财物,感激不尽。

第二天,张大户在家中摆了一桌上好席面,请朱阿三兄弟三个赴宴吃席。

当坐在张大户正堂席上,吃着那十二个碗的鸡鸭鱼肉之时,三兄弟都恍如梦中。

直吃到肚子溜圆,三兄弟都没能吃完那桌菜。最后,走时,老大还让张大户把剩菜全都打包带走。

经此一事,朱阿三兄弟三个,一时间顿时在附近几个村子中形像大涨,俨然已成为混乱时局下,全村的保护伞。

刘崇也不再让他们兄弟三个种地放牛喂猪,而是托人从徐州旧同僚那边,买来几把刀枪弓箭,让三兄弟操刀舞枪弄箭,做起刘家护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