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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素叶第一次见识了年柏彦的车技,又快又稳,车子经他控制形同一条深海的鱼自如地穿梭在街道的车流中,不同于以往的循规蹈矩,但也不会冒冒失失引起交通紧张和注意,就那么不动声色地甩掉了紧跟其后的记者车,进了素叶所在的小区后他毫不犹豫地直接将车开进地下车库,没有再在地面上大张旗鼓。

等进了门,素叶又跑到窗子前四处张望,见楼下始终安静心才沉了下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赶忙将楼上楼下的所有窗帘都拉好,等忙完这一切时才发现年柏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自顾自地沏好了一壶茶。

“过来。”他头也未抬,冲着她说了句。

素叶盘腿坐在了沙发上,他递给了她杯茶,“压压惊。”

她接过喝了一口,却又死鸭子嘴扁地来了句,“我不过是为了配合你,让这场你追我赶的戏码看上去更紧张点而已。”

“电视剧看多了。”年柏彦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冲着她伸手,“伤口给我看一下。”

素叶咬了咬唇,将手递给他。他看了一眼,见手心上的伤口好得很快眼底总算含笑。她接着室内的自然光打量着他,不由得想起上次他冒雨走出她家的情景,心口的疼又轻轻窜开,缩回了手,轻轻攥了攥,“上次的事,对不起。”

年柏彦抬眼看着她,口吻略显笑谑,“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

“你误会了,我道歉只是因为我的不分青红皂白令你淋了雨,其他的我并不觉得有错。”她倚靠在沙发上,怀里紧搂着抱枕,说话的力道虽铿锵有力,却因手指的紧攥而泄露内心的无助和迷茫。

年柏彦见她的样子倒也不忍心多说什么,对于她的行为他原本就是担心大于生气,想了想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机票,放到茶几上。

素叶看了一眼,敏感挑眉。

年柏彦似笑非笑,“你不是一直对乌尤尼心心向往吗?这是到拉巴斯的机票,等你抵达了拉巴斯后那里会有人安排你去乌尤尼,你在盐湖一切的衣食住行我都帮你安排好了,去那只管开开心心地玩,什么都不要想。”

素叶愕然,“你怎么知道我想去乌尤尼?”

乌尤尼,传说中的天空之镜,是被誉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位于南美洲玻利维亚西南部波托西省西部的乌尤尼小镇附近,是世界最大的盐沼,是绵延在平方公里海波3000米以上的美丽地方,尤其是到了冬季,乌尤尼整个盐湖都会形成浅湖甚至结冰,当地人甚至会用旱季湖面上的盐来盖房子。因为是近年来才被游人所关注,却又因路途遥远而造成游人止步,这样一来那里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最自然的风光。据少有去过的人描述,站在盐湖之上,一望无际的是剔透如水晶般的湖面,再远处的盐堆白如雪山,抬眼则是湛蓝的天空,与一望无际洁白的盐粒在天边交汇,是令人窒息的美。

只有在那里,才能真正感受到上帝的存在,那里,是上帝遗留人间的一面镜子。

她向往那处上帝的遗址,却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

年柏彦将机票塞她手中,又顺势把玩着她的手,“你的电脑桌面设置的都是盐湖图片,可以见得你是多想去那个地方。”

素叶愣住,这才想起她在精石办公室中的电脑,设置的桌面图案的确就是乌尤尼的图片,许是他在她办公室无心的瞥见,却不成想入了他的心。

“你应该知道乌尤尼冬季去最美。”她的脸色略显苍白,一手攥着飞往拉巴斯的机票,一手任由他轻轻把玩,他手掌的暖捂化了她内心最后一点的执拗,只是他的好令她透不过气来。

年柏彦看着她,良久后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双双倚靠在沙发背上,他的大手轻柔地轻抚她的发丝,一下下近乎怜惜,“夏季的乌尤尼和冬季的乌尤尼都各有千秋,等你这次回来如果再想去的话,我再给你安排一场冬季之旅,不着急。”

素叶靠在他怀里,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机票,乌尤尼的美似乎从她眼前掠过,然后被渐渐收敛了起来,能入耳的只剩下男人的心跳声。

“好好去度个假,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亏了自己。”男人在她头顶落下浅浅笑意后,她试到他又在她发丝间落下轻吻。

良久后她说,“进入天堂之境,应该是两个人。”话落她感觉男人的臂弯稍稍僵了下,紧跟着她的下巴被他捏起。

“下次。”年柏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语气似轻叹又似满足,却在下一句落下不轻易许的承诺,“我向你保证。”

素叶没由来地被刺痛了一下,被他信誓旦旦的语气,也被他极度认真的眼神,强迫自己拉回理智,淡淡开口,“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临阵逃脱。”

她何尝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只是,她不想这样。

“你想多了,我只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他低笑。

“年柏彦,我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情该看透什么事情不该看透我心里很清楚。”素叶将机票放到一边,“我明白你想将事情大包大揽的决心,消息是以绯闻的形式爆出,这说明背后操纵的人压根就是想将你我甚至还有叶玉推向浪尖,而下午的消息方式一转改了形式,大家将所有的注意全都集中在精石股价大跌和你被董事弹劾的消息上来。精石股价大跌的消息按理说不应该那么快传出来,而你被弹劾这件事原本就只应是内部消息,怎么可能公诸于众?年柏彦,你也好,纪东岩也罢,我从来都不希望你们以自损八百的方式来保护我,不值得,也没必要让你们这么做,我不想领你们这份情,也千万别让我觉得是欠了你们的。”

年柏彦知道有些事是瞒不过她的,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要知道,这其中有假亦有真,至少纪东岩出手对付精石是真的,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太久,而董事们准备拿我开刀也是真的,毕竟是我个人的行为导致公司利益受损。”

“所以你就顺势让消息流出去?年柏彦,这就是你所谓不让我插手的方式?去度假?我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去度假?”素叶哭笑不得。

年柏彦轻拍了她的脑袋,如同疼爱个宠物,“相信我,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出去好好旅行。”

“绯闻最好平息,但行业消息一经染黑就很难澄清,你想保护我也好,顾全叶玉也罢,没错,这是最好的方式,但不是我和叶玉都想要的。”素叶十分不赞同他将媒体的视线全部引到自己身上的行为,“舆.论继续这样下去,你的声誉和地位全都会被连累。”

谁知年柏彦却不想听她的这番大道理,将她搂紧后笑道,“我呢,说到底还是你的上司,这次的旅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会直接扣你年底奖金。”

“你——”

“就这么说定了。”年柏彦在这件事上很坚持。

素叶见他一副不容商榷的态度,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叹了口气,“让我考虑一下吧。”

他便笑了。

在刚刚聊天的过程中,他的手机接二连三地响,听了她这话后他才放心拿起手机,开始逐一回电话。素叶始终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杯子,看着他站在窗子旁的背影,渐渐地她又感觉到内心的焦虑,她不想欠了谁的,一点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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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这段时间没有再接工作,并向丁教授请了假,丁教授也听说了这些个绯闻,为了大局着想也就同意让她暂时休息,期间丁司承打了不少电话过来,她都一一笑说自己没事。而林要要也担心她的境况,并且会跟她绘声绘色提及精石目前的情况,总之就一句话,总部大多数董事对年柏彦的行为失去信心,有些董事还强烈要求叶鹤峰出面重掌大局,但叶鹤峰始终没露面。

素叶闻言后问林要要,要怎样才能扭转局势?林要要想了想说除非两种情况,第一,出现能够澄清年柏彦出轨行为的消息,第二,年柏彦可以迅速拿下南非的那块钻石矿并且重要的是,那里面的钻石真的价值连城。

不过是一则消息取代另一则消息罢了,这个道理素叶当然明白。

年柏彦也会打电话过来给她,但从不提及自己的境况,唯独关心的就是问她行李收拾得怎么样,尽量在国内一次性多换取点外币等等的小事,弄得她想开口询问都有心无力。

而这一天,阳光格外地毒,在素叶反反复复掂量手中的机票时,素凯的一通电话令她头发丝竖了起来,那个肢解案的犯人死了。

自杀。

当素叶赶到监狱的时候,素凯也早早地就赶到了,正与法医谈话,见她来了简单介绍了一下,面色凝重道,“犯人是掰断了牙刷,将断口刺进脖颈大动脉自杀身亡。”

素叶闭上眼,鼻腔里似乎充满浓郁的血腥味,这个还没等到她来做心理鉴定的犯人,用了一种最极端的方式来与这个世界告别。

“犯人在墙壁上留下个很奇怪的东西,姐,你去看看呢。”素凯是通过素叶的分析才破的案,所以任何风吹草动他觉得她都有必要清楚。

素叶点点头,跟着素凯一同进了看守犯人的房间。

墙壁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呈喷射状,看得出当时犯人自杀时是面朝墙壁的,见状后素叶十分不解,眉头紧蹙,犯人为什么要面对墙壁自杀?

很快她便找到了答案,正如素凯所说,墙壁上有一处被坚硬物体划开的图案,她凑前,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这图案看上去像是只蝴蝶,但又不像,素叶只觉得有点怪异又找不出原因,图案下面一行小字,应该是偷着刻上去的:他淹没了上帝的城,用他的羽翼惩罚了有罪的人。我是有罪的,所以心甘情愿随他而去。

素凯在素叶身边蹲了下来,盯着上面的图案直犯难,素叶看了良久后迟疑问了句,“又不像是随手涂鸦。”

“嗯,尤其是他的话,什么意思?姐,正如你说的他在迷恋一种迷信的行为,这些话是不是跟这些行为有关呢?”

素叶一时间也不知道原因了。

意控形交。走出监狱的时候,外面的光亮令她有些眼晕,脑海中始终浮现着犯人在墙壁上刻的那段话:他淹没了上帝的城……

犯人虽说不在了,但犯人的家属还是希望能够为其做一份心理评估,她明白这是活人对死人的慰籍,至少会让活着的人觉得,他们的亲人不过是因为心理原因才会去杀人,他们的亲人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她理解,同时也愿意做这份报告,因为无论是从犯人的作案手法和后来素凯对他的审问视频上不难看出他的确是存在心理疾病。

素凯也同意她这么做,临走之前素叶又叫住了他,想了想,“帮我从交通大队拿样东西吧。”

等素凯走后,素叶一个人往停车场那踱,在这个地方她倒是不担心有媒体跟着,想必媒体也没那么胆大妄为,但很快的,她被一中年男人拦住去路。那人倒是自报了家门和目的,原来是其中一个被害人的家属,他希望素叶能够做一份证明犯人心理正常的评估报告。

素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目前几方还在打官司,要求犯人家属给出赔偿,一份心理评估报告看着不起眼,却能决定犯人承受罪罚的程度,现在犯人死了,那么所有的过错全都落在了家属身上。

她不是不同情被害人,甚至说她对犯人的行为也恨之入骨,但他的心理的确就是有病,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他也是个受害者。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她一口回绝了那人的请求。

中年男人压了压气,“你说吧,要多少钱你才能改鉴定?”

素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对于被害人我抱十二分的同情,但我要给法院的是一份最真实的心理评估报告,这跟多少钱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不起,做我们这行的唯一在乎的只是勿忘心安。”

中年男人的眼神转为恶狠,“那是你没有经过这种致痛,素医生,人非圣贤,我就不相信这辈子你都这么果断!”话毕转身便走了。

素叶叹了口气,摇摇头。

巴纳因为动了一场手术,这阵子一直住院。素叶原本想着要来看他,却因为近日的流言蜚语束缚住了手脚。但今天因为犯人的自杀,她不得不冒着被媒体拍到的风险去见巴纳,一定程度上讲,他也算是受害者,有权利知道犯人的最新情况。

她买了一些利于术后恢复的补品,又抱着大束鲜花,头戴一顶鸭舌帽进了医院,进了电梯直达神经外科。刚出电梯时她在走廊看见了一道熟悉身影,赶忙跟了上去,等随着跟到一间病房时探头一看才愕然发现,竟是年柏彦。

这个冷血的老板怎么来了?当初可是他拍案辞掉巴纳的,怎么?后悔了?

年柏彦刚刚是为巴纳打了一壶水,放在旁边的桌上后不知又跟他说了什么,巴纳始终笑着,看上去两人聊得不错。素叶站在门口,足足有二十几分钟,就在她决定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见房间里的年柏彦起了身,不知怎的她竟下意识朝旁边的拐弯处一躲,很快年柏彦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他倒是没左看右看,八成也不知道在拐弯处躲了个人,直接进了电梯离开了。

素叶又等了一小会儿,见他没再回来就走到巴纳的病房前敲了敲门,巴纳看见是她后高兴地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希望你早点痊愈。”走进来素叶才发现这是间独立病房,带有独立卫生间,采光不错,更像是一处安静的度假所,将东西放到一边后她坐下笑着说了句。

“谢谢你。”巴纳看起来精神不错,起身倚靠在床头后又道,“你来就来吧,还买东西干什么?浪费钱。”

“应该的。”素叶轻轻笑着,“做了手术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真是多谢了你们的关心。”巴纳笑呵呵的。

素叶心里有事便拐弯抹角地问了句,“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年总……”

“哦,你没看错,他刚走没多久,你们没碰上吗?”

素叶摇头,迟疑道,“他怎么来了?”

“我呀,多亏了有年总,要不然哪能恢复这么快呢。”

素叶听了更是不解,“你怎么还感谢起他了?他不但让你赔偿钻石的损失,还把你辞了,你都忘了?”

“哎,一码事归一码事,再说的确是我的错,年总他不过是公事公办,你想啊他在那个位置上,如果不铁面无私对我网开一面,那以后该怎么管理手下?”巴纳接过她递上来的一块水果,叹了口气,“再说了,所有人看到的只是年总不近人情的一面,实际上他是个重感情的人,知道我压根没钱赔偿钻石的损失,所以自掏了腰包,还有,我的治疗费住院费、我妻子的疗养费,这些都是年总帮着付的,以他个人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