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的闹剧与赵家毫无相干,赵家母子和李如海悠闲地在屋里唠着嗑。
明天就是小年,林场放假、伐区停工,就连跑山人也在家休息,等着过年了。
所以今天来卖山货的,就没有前两天那么多了。
赵军乐得清闲,他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小猞猁,听李如海滔滔不绝,说着他对豹皮小被的看法。
在跟赵军去了一趟小红杉林场以后,李如海又想跟着赵军去河北了。
为了能让赵军带上自己,李如海决定表现自己的价值。
于是,他针对那些有些大老板,初步地构思了一套营销理念。
虽然只是初步构思,但却听得王美兰眼睛一亮。
“儿啊。”王美兰叫了陷入沉思的赵军一声。
“啊?咋了,妈?”赵军抬头看向王美兰,就听王美兰对他说道:“你听如海说的……”
听王美兰之言,李如海心中一喜,以为王美兰认可他说的那些呢。
可紧接着,王美兰继续说道:“要不那小被儿……咱别卖了。”
“咋地呢?”赵军一愣,就听王美兰道:“要妈说呀,给那小被留下,等以后给我大孙子盖。”
赵军:“……”
好嘛,这还没等忽悠别人呢,先给自己洗脑了。
李如海闻言,暗道麻烦了。要是王美兰把豹皮小被留下,那自己还怎么去河北?
所以,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李如海又给王美兰拆剧本。
“行啦,行啦,我知道啦。”听到后来,王美兰打断了李如海的话,道:“你哥俩商量着办吧,我不管了。”
说着,王美兰起身,去摘挂在墙上的小棉袄和头巾。
“妈,你干啥去?”赵军问,王美兰手往屋外一比划,道:“我去上小卖店,看你王叔下山进货回来没有呢?”
“你要买啥呀,妈?”赵军道:“你要买啥,你告诉我,我明天下山给你买。”
“你王叔哪年这时候,不都自己买山楂做糖葫芦吗?”王美兰道:“我昨天跟他说了,让他买前儿给我捎二十斤。”
“二十斤?”赵军一怔,道:“妈,你也做糖葫芦啊?”
“啊!”王美兰一笑,道:“不都说嘛,二十三,糖瓜粘,咱也蘸吧点儿呗。”
“不是,大娘?”李如海小心翼翼地拦了王美兰一句,道:“恕我直言啊,二十三那个糖瓜粘,好像不是蘸糖葫芦吧?”
二十三糖瓜粘里,所说的糖瓜是一种灶糖,也是饴糖。里头加糯米啥的,熬得黏黏糊糊的,然后冷却成型。
在赵军家这边,没有那个。而他们管做糖葫芦叫蘸糖葫芦,是熬好糖稀后,拿串好的山楂往糖稀里蘸而得名的。
“那咱就有这个呀。”王美兰说:“那有啥就蘸啥呗!”
“行,妈。”赵军腾出只手来,扒拉李如海一下,然后对王美兰说:“你蘸吧,蘸好了,放外头不坏、不化的,给我妹他们吃去呗。”
这时,李如海也反应过来自己话多了,连忙起身找补,道:“大娘,那我跟你去呀?二十斤呢,我帮你扛。”
“不用你……”王美兰话音刚落,就听屋外传来两声狗叫。
就这么两声,应该是熟人。
果然,赵军往窗外一看,就见张援民一家三口来了。
“哎呦,你嫂子拿啥来的?”王美兰看了一眼,只见杨玉凤扛着一个面口袋。
王美兰说着就往外屋地走,赵军也从炕上起来。
而这时,张援民已到了门前。他拽开房门,让扛东西的杨玉凤先进。
“老婶儿。”杨玉凤进屋,把面口袋往地上一撂,就对王美兰道:“你让王富给你捎的山楂呀?”
他们之间属于各论各叫,赵有财跟王富论兄弟,而王富管张援民他爹叫叔。
“啊。”王美兰笑道:“我寻思蘸点糖葫芦,那啥……”
王美兰说着一摸兜,问道:“多少钱呐,这些山楂?”
“老婶儿,你别给了。”跟着进屋的张援民一挥手,道:“没有几个钱。”
“是啊,老婶儿。”杨玉凤上前按住王美兰的手,道:“你往出拿,我也不能要。”
“你们不要就拉倒。”王美兰也没跟这两口子客气,只道:“那咱就找个大盆,给这山楂泡上,完了洗出来。”
“妈,你今天就蘸呐?”赵军问,王美兰道:“今年没有三十儿,大年二十九就是过年,啥都得往前提一天呗。”
“你还要干啥呀,妈?”听王美兰的话,赵军感觉这个年,自己老娘不能消停了。
“我能干啥?”王美兰一边去碗架拿盆,一边说道:“收拾…、收拾屋子,再做点吃呗,咱家人多、孩子多,大伙热热闹闹、乐乐呵呵地过个年。”
说着,王美兰拎着一大盆回身,对杨玉凤说:“凤儿啊,扛着那山楂,咱上西院。”
“哎!”杨玉凤是真听王美兰的话,二话不说又把山楂扛起。
小铃铛见状,转身给杨玉凤开门。
王美兰往外走的时候,经过赵军、张援民身旁时,说道:“你哥仨看家吧哈,等我做好糖葫芦招唤你们。”
说完,王美兰就走了,留下赵军、张援民和李如海。
到东屋上炕坐下,张援民便问赵军道:“兄弟,你今天咋在家呢?没上山啊?”
“让我爸去了。”赵军笑道:“我看他在家有点儿待不住了。”
听赵军这话,张援民不好评价,只是一笑,然后问赵军道:“兄弟,你昨天下那些大皮笼子,啥前儿溜去呀?”
“看看明天午后的吧。”赵军道:“明天上午我进城办点事儿,晌午回来,下午一两点钟上山还暖和。”
“是呗。”听赵军这么说,李如海附和道:“石塘带上风太硬,大哥你再去可得多穿点儿啊。”
张援民看了李如海一眼,有种被人抢了话的恼怒感。
“嗯,那上是真冷。”赵军赞同李如海的话,道:“穿多厚,那风都能给你打透了。”
“兄弟。”张援民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对赵军说:“我记着我总共是围(wēi)了二十个笼子,这二十笼子只要能捞着一个白大皮,咱就妥了。”
“嗯呐!”张援民话音刚落,还没等赵军说话,就听一旁李如海对赵军道:“大哥,你就拿着这三张白大皮,领我上河北。十万八万,我都能给你卖出去。”
听李如海这话,张援民差点没爆粗口,这小子净抢自己的话。
赵军看看李如海,又看看张援民。
如果说李宝玉、解臣充当的是打手、保镖一类的角色,那张援民、李如海就是出谋划策的智囊。
要带着他俩,确实是麻烦一些。但也仅仅是麻烦,只要能多挣钱,不需要几万,多挣个几千也合适啊。
想到此处,赵军又抬头向二人看去。
对上赵军的视线,张援民、李如海齐齐挺直腰板。
“那行吧。”赵军吧嗒下嘴,对张援民、李如海说:“那咱就开两辆车,我把你俩都带着。”
赵军此话一出,张援民、李如海脸上都满是激动与兴奋。
“兄弟……”张援民刚张嘴,就听李如海道:“大哥,小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帮咱商会多多赚钱,不负大哥的知遇之恩。”
张援民闻言狠狠一咬牙,斜了李如海一眼,才对赵军说:“兄弟,年后这趟去河北,鞍前马后,我一定尽心竭力……”
“行啦,行啦。”赵军打断张援民,道:“你俩可拉倒吧,知道我听不明白,还一套一套的。”
张援民、李如海闻言,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无奈的一撇嘴。
这人没文化也就罢了,还没文化得这么理直气壮。
但无论是在猎帮,还是在单位,人家都是领导,张援民和李如海也不敢说别的。
“兄弟,那大哥就啥也不说了。”张援民一笑,最终表态道:“到了河北,你就看大哥的吧。”
“大哥,领着我,你就放心吧。”李如海不甘示弱地道:“跟人谈买卖,我最在行了,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手拿把掐的。”
张援民:“……”
“行啦,行啦。”赵军再次拦下二人,道:“你俩差不多得了啊。”
听赵军这话,张援民、李如海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别过头去。
赵军毕竟是个不读书的,不知道袁绍是怎么败亡的。对张援民和李如海的行为,赵军也没放在心上,而是拿出王美兰刚收的那张狐狸皮。
狐狸皮铺在炕桌上,狐狸尾巴从桌边耷拉下来的一瞬间,赵军怀里的小猞猁就有了动作。
赵军早就知道这小家伙要动,用胳膊一拦,小猞猁一双前爪往赵军小臂上一搭,要越过赵军胳膊而去。
可这时,赵军反手一巴掌,迎面往小猞猁鼻子上一拍。
小猞猁眼神瞬间清澈,向后一缩,就缩进赵军怀里。
“这皮子咋坏了呢。”张援民有些惋惜地问赵军说:“兄弟,这还能卖钱了吗?”
这张狐狸皮,从脖子到脊背都有破损。
“我瞅够呛。”赵军如此说,张援民不解地问:“那咋还收呐?”
“来那人太能拍马屁。”李如海说了一句,被赵军斜眼一瞪,紧忙闭上了嘴。
张援民见状,哪还敢跟着议论,只问赵军说:“兄弟,这玩意缝上也不值钱了吧?”
狐狸皮跟豹子皮不能比,豹子皮缝上还能卖高价。而眼下的狐狸皮,即便是好的,也卖不上高价。
“不缝。”赵军伸手,点在狐狸皮尾巴根处,对张援民说:“大哥,你从这儿给它断开。”
“干啥呀?”张援民问,赵军道:“然后找个棍给我接上,行不行?”
“找个棍儿接上?”张援民眉头一皱,心里瞬间有了方案,道:“那好办,我给那尾巴骨打个眼儿,棍那头也打个眼儿,两下搁铁丝一拧,嘎嘎结实。”
虽然不知道赵军做那玩意要干啥,但张援民也考虑着结实、耐用。
“打眼搁啥打呀?”赵军问,张援民道:“兄弟,那你就不用管了,大哥拿家给你整去。”
张援民说干就干,拿着破狐狸皮就走了。
他刚走,商会就来了生意,收完十七张黄叶子,这一上午就没活了。
赵军躺在炕上睡了一觉,等睁眼睛都十一点了。
赵军从炕上坐起,正好张援民拿着他做的东西回来了。
“兄弟,给你。”张援民把那东西递到赵军手中,才问:“你做这玩意儿,是干啥用啊?”
赵军一笑,手握被张援民用粗砂纸打磨光滑的水曲柳棍,将其一抖,黄狐狸那大尾巴抖开。
从打张援民进屋,趴在赵军身旁的小猞猁就仰脖瞅着。
此时狐狸尾巴半空一甩,小猞猁将身一纵,起在半空。
“哎?”赵军手臂一抬,狐狸尾巴往上一扬,小猞猁双爪扑空。当它从半空中落下时,赵军一抖手腕,狐狸尾巴在空中连连甩动。
小猞猁再次纵身而起,起到半空后,一个猞猁打挺,身体悬空一拧,二次扑了个空。
眼看狐狸尾巴落到炕桌另一头,小猞猁趴在炕上,缓缓挪动脚步,悄悄前进。
可还没等它接近,赵军一甩手,狐狸尾巴从小猞猁头上扫过,小猞猁纵身而起,并在半空有个后空翻似的动作。
一连套的动作下来,小猞猁都没能抓到狐狸尾巴,但它不气馁,追着狐狸尾巴来回地跑。
这小家伙在赵军家吃出了小肚腩,安逸的生活有消磨了它的野性,再加上年幼可爱的外表,真跟宠物猫差不多少了。
赵军甩着逗猫棒,躲避着小猞猁的扑、抓、跳、跑,每一次都能逗得他哈哈乐。
直到两声狗叫,打断了赵军和小猞猁的互动。
赵军把狐狸尾巴一收,交在张援民手中,说:“大哥,要有铃铛,你给我按上一个。”
张援民:“……”
这时,赵军已起身向屋外迎了出去,而小猞猁围着张援民直打转,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张援民手里的狐狸尾巴。
从屋里出来,赵军往院门口一看,不禁眉头紧皱。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看到来人,赵军难得的想到一个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