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孔明仁聊得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但实际上,王思宇也非常清楚,作为一个初到江南官场的新人,他是没有办法把对方拉过来的,官场里的政治争斗非同儿戏,讲的是一个实力,没有真正的实力为依托,就如同是沙堆上建起的建筑,稍有碰撞,就会坍塌,化为齑粉。
京城于系虽然强大,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临近换届之年,哪里都是无声的战场,即便是春雷书记,也在和强大的对手周旋,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自然无法把目光,落在江南官场,想从他那里获得支持力量,实属奢谈,而方、周两人都是刚刚上位,想必桌面上也摆着无数难题需要解决,更是无法指望。
况且,愈是实力强大的家族,来自上面的防范,以及各派系间的制肘,也就越是强劲,无论国内还是国外,在政治方面,都有个共同的通性,讲究的就是制衡之术,国内虽然没有搞分权制约,可党内的牵制平衡力量,却是同样强大,没有哪个派系能够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尽管在巡视清安市时,王思宇释放出强硬的信号,但各方势力能否买账,还是未知之数,假如他的强硬态度,激怒了几位省委大佬,引起强力反弹,那善后事宜,将会变得非常麻烦。
搞不好,就又是一番龙争虎斗,若是省长张平湖抓住机会,顺势发力,把他挤出江南官场,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在江南官场,他现在手里的那点本钱,实在是少的可怜,根本拿不上台面。
“面子很大,里子很小!”这是王思宇目前的真实写照,然而,这个面子说白了,其实是京城于系的,并非他个人独有,慎用才是善用,这点,他非常清楚!
要想得到江南官场大小官员的认可,必须要有过硬的本事,拿出令人信服的成绩才行,否则,且不说省里那些大佬了,即便下面的市领导不肯买账,也将是件难堪的事情。
要知道,但凡干到厅局级以上的干部,又有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政坛骁将?
若论对规则的理解,对权谋的运用,以及官场角斗的技艺,和那些在官场里面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相比,王思宇还稚嫩得很,否则,也不会发生在南粤拳打杜山的事情了。
他能够走到今天,除了过人的勇气之外,也不乏身家背景和运气使然,不过,家族的力量,虽然可以利用,但绝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运气这种东西,更是不靠谱,去的比来的还要快,如果只凭某无良神棍的几句话,王思宇就自认为是真命天子,那就真是开了国际玩笑了。
上次的车祸事件,也让他相信了,神棍有时也是会害人的,无论到了任何时候,都要提高警惕,谨小慎微地处理事情,才是在官场中存活,乃至发展壮大的最佳途径,通天大路只有一条,就是抓紧时间,在江南省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圈子,舍此之外,再无别法。
这次来埔城,最大的发现就是孔明仁了,在经过考察之后,王思宇生出爱才之心,这才把他请到宾馆,敬为上宾,不过,在交谈过程中,除了工作和私人话题外,两人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了敏感问题,这才有了一次轻松愉悦的会面。
夜里十点半,把孔明仁送到门外,目送着他离开,王思宇随手关上房门,将茶几上凌乱的杂物收拾好,就去浴室洗了热水澡,像往常一样摸出手机,却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重大错误,这让他懊恼不已。
原来,他竟然一时疏忽,没有把曾雪琪的电话号码要下来,而是只把手机号码给了对方,这倒也不全怪王思宇粗心大意,当时,因为欧阳吉安敲门,曾雪琪表现得极为慌乱,走得太快,根本没有留给他反应时间。
这时想起来,就觉得异常惋惜,否则,躺在浴缸里,与那位羞羞答答的小美人,煲上一顿浓情蜜意的电话粥,当真是一种享受了,说不定,明晚就会有艳遇出现!
说起来,王大官人息心养性,已经有段时间了,自从离开南粤之后,就再没遇到过可心的红颜知己,这位琪琪姑娘,不但模样俊俏,性格也乖巧,很讨人喜欢,加上还是主动出击,让他那颗原本就经不起诱惑的心,再次泛滥起了春.情。
当天晚上,王思宇一直拿着手机,期盼着对方的来电,哪怕只是短信联络,也能体会到那种难以言表的快乐,但可惜的是,一直等到半夜,也没有收到半点消息,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暗自后悔,其实早在车上时,就应该拉下脸子,把号码弄到手,免得现在这般被动。
临睡前,眼皮都快睁不开时,媚儿倒是打了个骚扰电话,惯于争风吃醋的小丫头,因为心情不好,又借题发挥,冲着他发了通无名之火,没办法,王思宇自知生性风流,喜欢沾花惹草,有愧于对方,也只有默默地忍受了,除了温声软语地哄劝,再无别法。
风流债总是还不完的,这就是女人多了带来的烦恼,若是各个都如倩影景卿那般温柔贤淑,他就真的知足了,可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既要享受无边的艳福,又让女人们都能变着法地哄自己开心,那样的场景,根本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出现。
第二天的调研活动,进行的也极为顺利,除了在国色天香的问题上,还心存疑虑外,王思宇对于埔城市的工作,还是极为满意的,当然,他也清楚,要想把事业干好,绝不是某个人单打独斗就能完成的,必须靠团队配合,因此,这份功劳,倒不能完全记在孔明仁身上。
这就让王思宇心里有底了,只要不发生大的矛盾冲突,埔城市的班子要尽量保持原貌,不做大手术,以免伤了元气,使各项工作陷入被动,虽然夹在派系之间,必须做出有利于本阵营的选择,可王思宇还是不希望因为政治方面的原因,影响到地方稳定发展的大局。
在忙碌当中,苦等到下午,直到即将离开的时候,仍没有曾雪琪的音讯,这让王思宇极为失落,也感到有些费解,两人虽是刚刚接触,但确实都有种来电的感觉,小丫头当时在房间里表现出的姿态,绝非矫揉造作,而是一种真情流露。
可就当王思宇做好心理准备,要欲拒还迎地拜倒在小丫头石榴裙下时,她居然像在空气中消失一样,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王思宇甚至想过给市局打电话,查询下她的联系方式,但到了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
所谓好事多磨,只要小丫头有那份心思,迟早都会联系上的,倒不急于一时,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对自身的约束太大,若是刚到了江南官场,第一次带队下来调研,就惹上风流传闻,总归是不太好的。
在临上车前,埔城市的市长孔明仁赶了过来,送了王思宇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埔城市编的地方志,另外一本,是一位埔城历史名人的传记,这两本书都没有别的寓意,只是在含蓄地表示,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许多,除了公事之外,确立了某种私人友谊。
离开了埔城市,王思宇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可没有想到的是,好心情只持续了一晚,次日早晨,他刚刚起床,正在窗边,欣赏着黄曲市的城市景观时,秘书欧阳忽然敲门进来,将一份报纸递了过来,语气凝重地道:“部长,平湖省长发炮了!”
王思宇微微皱眉,接过那份江南日报,走到沙发边坐下,却发现了头版头条,就刊登着省长张平湖的最新讲话精神,全文很长很拖沓,但内里暗藏玄机,其中有两段,是对王思宇在清安市发言的回应,措辞极为严厉,倒有种乌云盖顶,山雨欲来的势头。
“不妙啊,不妙,果然捅了马蜂窝!”王思宇皱着眉头,拿出签字笔,在上面画着道道,逐条分析着,半晌,把报纸丢下,摆了摆手,轻声道:“欧阳,先回去吧,让我仔细想想。”
“好的,部长。”欧阳吉安也是满脸的凝重,放低了脚步,悄悄退了出去,把房门带上,暗自摇头,这就是高处不胜寒了,身位高级领导,每讲一句话,都要格外慎重,否则,就会引发轩然大波,他非常清楚,这次,王部长将面临一次严峻的考验。
房间里,王思宇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皱眉沉思着,半晌,又回到沙发边,拿起那份报纸,喃喃自语地道:“平湖省长倒真是会造势,这次棒子举得这样高,是真打还是假打呢?”
说起来,三零五项目,乃是平湖省长最为得意的一项政绩工程,目前的进度也还好,在这种情况下,被自己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恐怕恼羞成怒的成分,也是有的,搞不好,板子会铺天盖地地打过来。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借着这件事情,来制造一种剑拔弩张的危机感,使得各地市的领导能够认清形势,不要被王思宇的一番言论,扰乱军心。
王思宇初到江南官场,对于那位平湖省长的手腕还不甚了解,因此,心里也有些没底,唯恐回到省城后,会在常委会上招致围殴,被迫做出深刻检查,那可就太没面子了。
正思索对策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王思宇看了下电话号码,竟然是省委书记沈君明打来的,赶忙接通,微笑道:“大老板,你好。”
沈君明笑了,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怎么样,思宇同志,现在到哪里了?”
王思宇笑笑,轻声道:“黄曲市,昨晚刚到的!”
“噢,那应该听听黄梅戏,那里的戏剧搞得不错!”沈君明似乎心情不错,还拿手拍着膝盖,哼了起来:“昨日孤招乘龙婿,驸马的才貌满朝惊,多亏刘卿来作伐,设宴贺功谢媒人。”
王思宇听了,不禁笑着赞道:“君明书记,好唱腔!”
沈君明摆摆手,微笑道:“唱腔最好的,不是我,是平湖省长,看了今天的报纸了吧?”
王思宇笑笑,点头道:“看了,口诛笔伐,杀气腾腾,搞不好,回去要写检查了。”
“那倒不用。”沈君明摩挲着头发,笑容可掬地道:“不过,这次平湖省长火不小,你要低调些,别再批评三零五项目了!”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确实,我刚到江南省,不宜在敏感问题上多发言。”
沈君明笑了笑,含蓄地道:“那倒不是,不过,江南省目前的情况,错综复杂,我们都要谨慎处理,思宇同志,你别急着出头,跟在我身后走就成了,只要不踩响地雷,一切都好说。”
“知道了,君明书记。”王思宇暗自舒了口气,这位沈书记,人如其名,果然是位明君,关键时刻靠得住,跟了这样的家长,还真是舒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