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刘县令要是不舒服,可以到下面去等着,我跟黄捕头勘察现场就可以了。等一会向你汇报。”
刘县令巴不得这句话,忙不迭地拱手道:“有劳了!”然后,噔噔下楼去了。
黄捕头虽然是多年的老捕头了,但是这这么血腥的场面,却也见得不多,脸色也有些不正常。
萧家鼎并没有着急着走进去,他站在门口,先把屋里的场景都仔细看了一边。窗户是禁闭着的,没有破损痕迹。
萧家鼎目光扫视了一圈,发现闺房靠里的墙壁上似乎写有一首诗,但是因为屋里只有一盏灯,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他上来的时候已经从皂隶手里拿了一盏灯笼,提着进去,他避开了地上可能会留下痕迹的地方,一直到了床前那具名叫肖魂的男尸前,蹲下身察看。这人面色比较平静,似乎死前没有受到太多的痛苦。他的上衣倒还整齐,但是裤子已经腿下了一半,大半个下身光溜溜的。他的手心里有一把单刀,刀刃上全都是鲜血。心口插着一柄剪刀。剪刀整个刀刃都已经插入了他的心口。
起身再看那床上女子,裙子被撩起来,里面的裤子被褪到腿弯。露出下身,但是看不出有强暴的痕迹。估计是这淫贼还来不及动手,便被一剪刀给捅中了心脏。在临死之前,淫贼也一刀砍死了受害人。两人都死在屋里。
这个案子没有什么好侦破的。事情很显然嘛。
萧家鼎拿起灯笼。走到靠里的墙壁前,举起灯笼观看墙上的字迹。原来是一首诗,笔走龙蛇,很是潇洒飞扬,写的是: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这首诗写的清新脱俗。很生动地描绘了鱼儿在莲叶下游动,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在那边。虽然有好几句几乎是重复的,但是正是这种重复,把鱼儿围着莲叶悠闲地游动的情景活灵活现地再现了出来。
萧家鼎心中赞叹:想不到,这瞿老爷的千金竟然是一位才女,能写出这么生动的诗词。可惜了。被淫贼给害死了。
萧家鼎转身瞧着地上淫贼的尸体,很想把这位暴殄天物的禽兽再剁几刀出出气。
瞧着这尸体,萧家鼎突然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件事情,——通云不是要求自己查出真凶给她的姑姑报仇雪恨吗?而实际上真凶应该是卢王妃和钟文博,这两个真凶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所谓失踪,应该也是杨王妃下手杀掉了,也就是说,真凶已经不存在了,也就谈不上找出真凶的问题。而这个又不能跟通云说。既然这出现了一个淫贼,而且他越狱逃出来的时间正好是春节前。与智贤师太被害的时间刚好能吻合。何不让他当个替死鬼,把这个案子给了结了?也算是帮刘县令一个忙。
于是,萧家鼎对门口站着的黄捕头道:“你下去叫仵作上来勘验吧!”
黄捕头忙答应了,转身下楼。
听着脚步声下去,萧家鼎马上从怀里取出智贤师太的遗物,把里面的那本薄薄的佛经小册子放进了这淫贼肖魂的怀里。
刚刚收拾好,就听到脚步上上来了。
萧家鼎一跃身便到了门后,迈步出去,站在门外,等着他们上来。
黄捕头带着两个仵作出现在了楼梯口,看见萧家鼎背着手站在那里,便哈着腰说:“仵作来了。”
萧家鼎道:“进去勘验吧,应该是淫贼潜入小姐闺房,被小姐刺死,临死反扑,也把小姐杀死了。”
黄捕头也跟着道:“是啊是啊!应该就是这样。”
两个仵作给萧家鼎施礼之后,便进去开始勘验。一个检查一个登记。
仵作最先检验的是地上淫贼肖魂的尸体。他们把尸体身上的遗物全部取了出来放在地上。
站在门外的黄捕头突然咦了一声,盯着那本薄薄的佛经,道:“这是什么?拿来我看看。”
仵作赶紧把那佛经递给黄捕头。
黄捕头翻开封面一看,慢慢念道:“青风庵,智贤……?”他想了想,突然,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急声对萧家鼎道:“哎呀,这佛经是青风庵智贤师太的东西啊!怎么在这淫贼的身上?”
萧家鼎故意装出非常惊讶的样子:“是吗?那怎么会在这淫贼的身上?难道……?”
“是他杀死了智贤师太!抢走了她身上的佛经!——哈哈!原来杀死智贤师太的是这个淫贼!我们还真的搞错了!太好了!我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县令,他一定高兴死了!”
说罢,黄捕头兴冲冲下楼去了。过了片刻,刘县令拿着那本佛经上来,也是一脸兴奋,对萧家鼎道:“原来是这个淫贼杀死了智贤师太!果然是我们搞错了,萧执衣,幸亏你纠正了这件案子,要不然错杀了人,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啊。”
萧家鼎也是非常高兴的样子,还带有几分得意,道:“这也是运气。想不到竟然是这个淫贼!”
这时,仵作已经脱光了地上淫贼肖魂的衣裤进行尸检。尸体除了心口的插着的那把剪刀之外,没有其他的外伤。仵作将剪刀拔了下来,作为物证收藏。然后开始检验床上瞿老爷的千金的尸体。
刘县令还在那里为天上掉下的馅饼傻笑,萧家鼎目光随意地落在了地上"chi luo"的肖魂尸体心口的伤口上。突然,他咦了一声,提着灯笼走过去,蹲下,仔细察看那伤口。
伤口哆开,创缘整齐,创腔内未见组织间桥,是锐器创无疑。让萧家鼎感到惊讶的是,创口两侧的创角是一锐一钝!这应该是单刃锐器形成的,如果剪刀是用一片扎入,可以形成这种创伤,但是剪刀明明是双片合拢扎进去的,应该是两面都钝才是,怎么会形成一钝一锐这样的创腔呢?
他将那剪刀拿了过来,慢慢地重新插入创腔,顿时,他的眉头更是紧锁,——剪刀一直插到了双柄处,却距离创腔两侧还有些须的距离。也就是说,这创腔的窗口比剪刀的宽度大!
怎么会这样?
如果是双刃或者单刃刀,如果有拖刀的动作,可能会形成比刀刃宽度大的创口。但是,钝器则不然,一般说来,就算有拖动的动作,也不会形成比凶器宽度更宽的创口。
而且,由于肌肉有一定程度的收缩,所以观察的时候,创口有时会比凶器宽度稍窄。而这个创口却比凶器剪刀的宽度更宽一些!
难道,这个创口不是剪刀造成的?有人伪造了作案现场?
萧家鼎想了想,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卧室有一张小书桌,上面放有文房四宝。便走了过去,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笔,走回来蹲下,把毛笔倒转,慢慢地插入了创口,一直触及底部,然后用手卡住毛笔,抽了回来,与剪刀的刀刃进行比对,又吃了一惊。——插入创腔的毛笔比剪刀的刀刃长出一半!
这怎么可能?剪刀是整个刀刃都插入了,一直到了刀柄处,不可能再深入进去了。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死者肖魂心口的伤,不是剪刀造成的!有人伪造了现场!
萧家鼎的检查引起了刘县令和黄捕头的注意,都蹲在他身边,看着他检测,当萧家鼎把插入创腔的毛笔跟那把剪刀进行比对的时候,他们也明白了,萧家鼎想检测什么。看见两者的不一致,都惊呆了。
黄捕头对萧家鼎道:“杀死肖魂的,不是瞿家大小姐?”
萧家鼎没有说话,他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他的目光落在了死者肖魂手里的那柄单刀上。单刀的刀尖也是一钝一锐,但是却是一个类三角形,不用对比,仅仅目测就可以知道,如果要用这把刀插入这么深,那创口至少应该有现在的三个这么大!因此,不是这柄单刀形成的,这柄单刀不是杀死肖魂的凶器。
就在萧家鼎的目光准备移开的时候,马上又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了肖魂摊开的手掌上。不由得又咦了一声。
刘县令和黄捕头知道他肯定有所发现,忙又问道:“怎么了?有甚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萧家鼎点点头:“按照我们先前的推理,淫贼肖魂进入室内,企图强暴瞿家大小姐的时候,被她用剪刀扎中了心窝,肖魂在临死之前反扑,一刀砍死了瞿家大小姐。对吧?”
刘县令和黄捕头都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肖魂被刺中的是心脏,心脏被刺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死亡。而猝死这种情况也很容易出现痉挛,从而紧紧攥住自己手里的东西。可是……”萧家鼎指了指肖魂摊开的手掌,“他的手掌却是无力地摊开的,而且,这个不太符合常理。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也有猝死不发生痉挛的情况。”
萧家鼎站起身,提着灯笼再次详细察看现场,包括地板和墙壁。突然,他在靠里的墙壁前站住了,举着灯笼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