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和派的唐恪、王时雍、耿南仲等人,看见主战派窝里斗,仿佛小丑乱舞,顿时在一旁呵呵大笑。
徐处仁言辞落了下风,本来就羞愧难当。
现在唐恪、王时雍、耿南仲等人高声讥笑,徐处仁顿时恼羞成怒,居然冲到龙案上,抓起小皇帝赵桓的笔砚砸向吴敏!
吴敏没想到徐处仁如此胆大妄为,自然是躲闪不及,结果毛笔砸到他鼻尖上,弄了一脸墨汁。砚台砸到肩上,更是全身是墨。
吴敏也不是好相与,直接脱掉被弄脏的朝服,冲上去抱住徐处仁,两个人直接在崇政殿大堂上打架。
御史中丞许翰是主战派,看见主战派的大头领徐处仁完全落了下风,顿时冲出拉偏架,希望徐处仁能够扳回一局。
群臣虽然看戏不怕台高,在一旁看得前仰后合。但是高高在上的小皇帝赵桓,早就把鼻子气歪了!
这就是老子的宰相、副宰相、御史中丞?简直和街头混混有得一比!连最起码的君子动口不动手都忘了,这他娘的算什么读书人?
小皇帝赵桓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被迫一拍龙案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咆哮朝堂还则罢了,尔等忘记斯文为何物,居然当庭斗殴,简直岂有此理!还不给朕退下?”
在大宋朝堂上,皇帝一般自称我,如果说出朕这个字来,就表示内心已经极为愤怒。
群臣顿时冲上去,把徐处仁、吴敏、许翰拉开。
一场涉及到国家命运的辩论会,居然演变成宰相和副宰相打架的场面。什么叫奇葩?大宋朝堂上的文武群臣,那就是榜样!
一场喧嚣之后,巨大的阴霾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退朝之后,崇政殿发生的一幕闹剧,始终在脑海中萦绕。
小皇帝赵桓终于明白了:指望那些文武大臣把事情办成,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看样子只能乾纲独断,才有可能挽救危局。
不多大工夫,御史中丞李回就在殿外求见,弹劾徐处仁、吴敏、许翰蔑视朝廷法度,公然搅闹朝堂,强烈要求予以严惩。
小皇帝赵桓正好顺水推舟,将徐处仁、吴敏、许翰等人一并罢免,用唐恪为少宰,何栗为中书侍郎,陈过庭为尚书右丞,聂山同知枢密院事,李回签书枢密院事。
经过这一轮人事变动,主战派一败涂地,在朝廷上已经没有说话资格。李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后悔也晚了。
小皇帝赵桓当下决意主和,派着作佐郎刘岑、太常博士李若水,分头赶往云中、燕京,恳请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暂缓兴师,大宋国一定会给个交代。
着作佐郎刘岑从云中返回禀报说:完颜宗翰毫无商量的余地,要求大宋国必须立即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否则大军马上南下。真到那时,不光三镇之地化为乌有,就是汴梁城也会变成齑粉。
太常博士李若水从燕京返回禀报说:完颜宗望要求大宋国立即赔款,把上次没有交付完毕的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一百万匹丝绢、一百万匹棉布全部补齐。如若不然,女真铁骑就自己来取。
割让三镇,不仅是对不起祖宗,关键是这个罪名太大了,小皇帝赵桓可不敢轻易答应。
经过和耿南仲、唐恪等人密商,决定采用一个变通的办法,也就是沿用燕山六州的老套路:
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不从法理上割让,但是三镇之地的所有税赋,大宋国全部交给大金国。
计议已定,小皇帝赵桓再次派遣刑部尚书王云出使云中,当面和完颜宗翰解释清楚,希望这个方案能够获得通过。
朝廷中现在的主战派,就剩下京城留守使李纲,只要把他赶出去就好办了。虽然还有一个御史中丞秦桧,那根基太浅,不足为虑。
耿南仲、唐恪、王时雍等人经过密谋,然后一起过来觐见小皇帝赵桓:“两河宣抚使种师道因病辞职,如此重要的职衔不能空缺。李纲一向主战,为金人所忌惮。陛下目前正在和金人议和,还不如趁此机会让他出京主持防务。”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是老古人说的,绝对没错。
小皇帝赵桓听了奸臣的话,也觉得此计大妙,于是颁下诏书:任命李纲为河东、河北宣抚使,刘韚为两河宣府副使,代替种师道总督两河诸军。同时提拔谢潜为两河制置副使,替代姚古。
主战派的徐处仁、许翰这两位老朋友,都因为自己的缘故一撸到底,主战派就剩下自己一人孤掌难鸣。此时的李纲,早就心灰意冷。
接到皇帝圣旨,李纲连夜上书推辞:“陛下容禀,微臣一介书生,其实对兵事一窍不通。当初敌军围城,微臣实在是不得已,才勉为其难协助陛下料理兵事。如今陛下让微臣作为一方大帅统领三军,这完全超出了微臣的能力范围,一旦贻误国事,微臣万死莫赎,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有用吗?没用!小皇帝赵桓想起过去种种,当然不会同意。
原本是想和徐处仁、许翰等人一起罢免李纲,但想到上一次罢免李纲,结果闹出兵变的严重后果。所以小皇帝赵桓这一次给李纲大大的升官,让他到外地巡游,免得在京城碍眼。
李纲不知道小皇帝赵桓究竟在想什么,却明白这个两河宣抚使,绝对是个烫手的山芋。此后一连上了十二道奏章,坚决不出任两河宣抚使,并且提出“退休申请”。
李纲现如今刚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为朝廷出力也就罢了,居然想躲清静,小皇帝赵桓当然也不同意让他退休。
恰在此时,中书舍人刘珏、胡安国联名上书,力陈李纲忠心报国,这样的人不应外调。
你看这不是倒霉催的?小皇帝赵桓给李纲加官进爵,就是担心造成上一次的兵变骚乱。
刘珏、胡国安不上奏折还好,这一份奏折顿时让小皇帝赵桓勾起心底的忧虑,自然是龙颜大怒。
刘珏被贬为提举亳州明道宫,胡安国也被赶出京城出知通州。京城之中一时间暗流汹涌,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老朋友许翰虽然被一撸到底,但每天都在关注李纲的情形。刘珏、胡国安的事情已经露出苗头,许翰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当天晚上,许翰拜访李纲,两句话就切中要旨:“伯纪(李纲,字伯纪),难道还没有看明白皇上让你出京的本意么?让你担任两河宣抚使,并不是要你去主持边关战事,而是为了把你赶出京城。因为担心有人借题发挥,所以才给你加官进爵。如果你还不赶紧走,自古天心难测的道理,难道你也忘记了么?”
可是,李纲对于抗击金兵南下,半点信心都没有。
尤其是经过查询,两河宣抚司的直属兵力,居然只有一万二千人,李纲只能再上折子,请求朝廷拨给银、绢、钱各一百万,作为招募兵员、奖励战功的物资。
可是小皇帝赵桓、门下侍郎耿南仲、中书侍郎唐恪等人,却只划拨银、绢、钱各二十万。
想到童贯当初带兵北伐,朝廷一次就拿出来六千万缗军费,李纲自然不甘心,以诸事未备为借口,希望能够朝廷再延缓几日。
李纲每天都找由头推三阻四,小皇帝赵桓终于发怒了,直接在李纲的奏折上御批打了回来。
李纲从太监手中接过来一看,上面一行朱红大字:“爱卿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如此宕延时日拒不赴任,居心何在?”
这话太严重了,搞得不好就有灭族之祸,李纲只好硬着头皮进宫解释。
小皇帝赵桓满脸微笑,简直像狼外婆一样循循善诱:“爱卿不用担心,你这次出去,就是代表我把边关巡视一遍,然后就可以还朝。”
御笔朱批,言辞凌厉。见面之后,笑容满面。这是皇帝动了杀心的征兆!
李纲只觉得后背汗出如浆,说话都有些颤抖:“启奏陛下:微臣一旦离京,再也没有活着回来的道理。微臣愚鲁不堪,不能容于朝廷,内心深知。此去临敌战死,是微臣的夙愿。”
“微臣一心主战,所以担心朝廷战意不坚。果真如此的话,微臣此去必将一事无成,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希望陛下体谅微臣一片愚忠,放微臣回家终老,也算是君臣一场的情分。”
自古皇家无情,李纲也太天真了,最后被迫离京上任,在汴梁城西的琼林苑设置了两河宣抚使司,督师北上解太原之围。
李纲一走,新任中书侍郎何栗发现全国兵马乱七八糟,根本不能应付突发事件,于是提请朝廷分天下二十三路为四道,各设总管,遇事专决,财物专用。一旦敌人打过来,可以独断专行。如果京城有警,即可檄令入卫。
小皇帝赵桓认为很有道理,于是下诏,任命大名府知赵野总北道,河南知府王襄总西道,邓州知州张叔夜总南道,应天知府胡直孺总东道。
又在邓州置都总管府,勒令张叔夜总辖四道兵马,另外提拔李回为大河守御使,折彦质为河北宣抚副使。
张叔夜接到任命自己为南道总管的诏书,顿时发现京城空虚,于是上书朝廷,申请统兵进京加强防御。与此同时,陕西置制使钱益,也想统兵前来协助京城防御。
可是唐恪、耿南仲一心求和,生怕京城部署重兵惹怒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竟然假传圣旨,勒令各处兵马不得擅自移动,违令者以谋逆处置。
正是因为这一道假圣旨的存在,从而导致汴梁城第二次被包围的时候,全国兵马都不敢乱动,只能眼看着京城沦陷,两个皇帝当俘虏,一万多年轻妇女被送给金兵蹂躏,造成了饮恨千古的靖康之耻!
李纲并不知道这道圣旨,他还想做点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