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在东京汴梁城是个大名人,也是朝廷内外所有人的敌人。此次南下之前,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等人专门叮嘱韦冬宁,一定不能让李宪进城。
可惜的是,韦冬宁虽然武功高强,对李宪忠心耿耿,但是她心灵纯洁如镜,缺乏必要的狡诈手段,对李宪没有什么约束力。
侦察兵都是混蛋兵,李宪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连长,更是一个大混蛋。他竟然欺负韦冬宁不会胡搅蛮缠,离开飞狐县之后就开始为所欲为。
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李宪是伤疤还在流血,顿时就忘乎所以。
曹瑛、曹娥这对姐妹花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只有十四岁,而且是第一次被迫踏入江湖,和韦冬宁一样属于半个白痴。根本不知道“李半仙”这三个字,在汴梁城究竟意味着什么。
曹瑛、曹娥这对姐妹花是白痴级别也还罢了,但是李宪属于老奸巨滑的人物,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事情就注定无法挽回,怪不得他人。
忽悠国舅爷王元到雄州、霸州开办榷场,而且在一年半时间内,把直系家属往北迁移,而且搬空了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地下钱库,李宪居然没有提前想好善后措施,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俗话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李宪脑海中始终无法摆脱北宋末年各种资料的束缚,导致战术步骤的设计经常出现致命偏差。
在李宪的记忆中,杨江、张迪覆灭,应该是今年九月底左右。大宋军队沉浸在剿灭乱民的巨大喜悦中,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突然挥师南下,彻底打了大宋军队的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李宪忘记了一件事情:此刻的北宋末年多出一个人来,而且占据了蔚州五县之地,手中握着六万雄兵,而且萧芸娘、耶律余里衍都没有落到女真鞑子手里,必然对历史车轮造成影响,结果杨江和张迪提前两个月覆灭。
杨江和张迪提前两个月覆灭,女真鞑子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实施,这样就多出来两个月时间,历史的车轮在这里再次出现偏差。
这两个月的时间偏差,是李宪这个穿越者无意识给大宋创造出来的机遇。可是大宋君臣全是一帮废物,根本没有丝毫战略远见,无法察觉女真鞑子的阴谋,京城当然更加热闹。
华夏子民自古以来就有一个通病:只要眼前没有杀身之祸,那就可以为了一丝利益拼命内斗,哪怕杀个你死我活都可以。
这些事情李宪不知道吗?他知道!但是他自信过头了,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拾。
还有,李宪命令雄州榷场护卫队的统领达奚虎,提前保护国舅爷王元秘密进入蔚州,对外宣称是被金国女真鞑子掳走了。这本来是李宪故意制造混乱,让大宋君臣把注意力转移到北方边境线的意思。
可惜,李宪一厢情愿,忘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基本规律。
张廷飙低声说道:“公子,我把所有力量都调动起来,关于迎仙楼竞价的内幕,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看见张廷飙脸色阴沉,李宪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说来听听。”
“金银彩帛交易所地下钱库被搬空,实际上就已经破产了。”张廷飙的语调没有什么波动:“与此相关联,损失最惨重的有两家:国舅爷郑臣的潘楼街大酒店、朱勔的得胜桥烟雨楼。”
李宪大吃一惊:“朱勔?”
“不错!”张廷飙点点头:“朱勔并不在京城,得胜桥烟雨楼的大老板,是朱勔的长子朱旭。为了弥补金银彩帛交易所造成的巨大亏空,郑臣和朱旭沆瀣一气,暗中对京城里面没有强硬后台的金银铺下手,荆王金银铺刚好当了出头鸟。”
“高俅作为禁军殿帅,本来负有维持京城安定的责任。可是这位高相公在金银彩帛交易所,也亏空了三百万两银子。虽然对他没有什么具体妨碍,但是这口气憋在心里不舒服,所以对城内商界的乱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旭,李宪当然知道,而且刻骨铭心。
想当初,李宪在栾城驿亭镇遭到耶律敏的刺杀,耶律敏就是打着刺杀朱旭的幌子,应付李宪这个老侦察兵的审问,差点儿就被她蒙混过关。
朱旭的狗爹朱勔,李宪更是清楚不过。如果不是朱勔这个奸贼,方腊根本不会造反,大宋也不会搞成眼下这个样子。
“有意思,真他娘的太有意思了!”李宪听到朱旭两个字,顿时怒火万丈:“这种乌龟王八蛋,看来他们都活得太自在了,居然也敢在老子面前递爪子!”
张廷飙没有理会李宪的怒火,还是继续汇报自己的东西:“荆王金银铺闹出李半仙扩张的消息,国舅爷郑臣根本就不相信。因为公子离开京城虽然很隐秘,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比如说朱仙镇驿站、许昌衙门就专门上奏此事。”
“不仅如此,我们的清风楼大酒店树大招风,有什么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人。正因为如此,郑臣、朱旭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判定,有人打着李半仙的旗号招摇撞骗,这也是江湖上的老套路,实在是瞒不过人。”
“迎仙楼的竞价,实际上是郑臣和朱旭的阴谋,他们怀疑是京城内的某一股势力想探探风向。金银彩帛交易所的突然崩溃,他们已经怀疑肃王赵枢,因为赵枢和王元是最好的朋友。甚至也怀疑到公子头上,毕竟雄州那边发生的事情,不能保证绝对没有走漏风声。”
对于张廷飙的说法,李宪感到很欣慰,因为这些内容既有实际情报的佐证,也有自己的逻辑推理,说明这家伙成长很快,完全能够独当一面。
当然,李宪还需要考核一番:“你是如何在一夜时间内查清楚的呢?”
“这没什么难的。”张廷飙摇摇头:“既然郑臣直接涉及到冒充公子的事件之中,而且还想图谋不轨,我采用的办法很简单,郑臣的一个贴身长随刚刚在汴河淹死了,尸体就在西浮桥下面漂浮着,桥头上有一个血手印。”
李宪一听就更满意了,脸上都有了一丝笑意。
毫无疑问,张廷飙从清风楼出去之后,抓住郑臣的贴身跟班酷刑逼供,得到想知道的一切之后沉尸河中,并且留下血手印示威,这才是江湖黑道的传统手法。
满意归满意,李宪没有忘记最核心的问题:“郑臣和朱旭还有什么后手?”
张廷飙沉声说道:“这两个贼子怀疑肃王赵枢,所以才会在半道上抢劫肃王府管家的马车,目的是想找到金银彩帛交易所的赃物,因为他们怀疑是肃王赵枢在转移物品。没想到突然出现八个蒙面女侠,反而更加坚定了郑臣的怀疑。”
李宪苦笑一声:“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根本没有什么八个蒙面女侠,她们都是老子两个没过门的小妾的侍女。因为郑臣调戏过老子的小妾,所以那些侍女故意给郑臣找麻烦,没想到反而被人利用了。”
“那些女侠是我们自己人,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张廷飙大吃一惊:“郑臣不知道是肃王赵枢没钱吃饭要抵押物品,反而坚定了王元把大笔财富转移到肃王府的怀疑。肃王赵枢的这个黑锅背定了,我担心朝廷要追究责任啊!”
李宪有些无奈:“唉,世界上好心办坏事的大有人在,神仙都干涉不了。老子也不知道她们在这个时候来到京城,而且还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刚才正在接待她们。”
张廷飙一下子没注意了:“这涉及到两位小嫂嫂的问题,公子赶紧拿个章程,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事情变成目前这个样子,李宪一瞬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倒背双手在房间内转圈圈。
对于李宪来说,如果不考虑未来的战略利益,仅仅是就事论事,目前的局面越乱越好,对他本人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万一应付不来,完全可以拍屁股走人。
可实际情况绝对不允许他拍屁股走人,否则一年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而且国舅爷王元、肃王赵枢这两枚棋子很可能失去作用。
李宪面临的难题有两个,而且是相辅相成的两个问题:
第一,张廷飙担心朝廷对肃王赵枢不利,这个可能性绝对是存在的。五皇子赵枢没有母党势力,完全是皇家里面的一块烂肉,谁都可以咬一口。如果郑臣和朱旭疯狂起来乱咬一气,肃王赵枢很可能被直接咬死。
第二,要想保住肃王赵枢,那就必须彻底转移郑臣和朱旭的注意力,让这两个贼子不敢轻举妄动。那么,需要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郑臣和朱旭投鼠忌器?
“荆王金银铺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想好办法之前,首先给部下提一个问题,这是李宪的老套路,可以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这一点我已经查过。”张廷飙可不敢打马虎眼:“河东有风声传来,据说完颜宗翰已经从临潢府返回云中,而且有调动兵力的迹象。荆王金银铺没有后台,担心战乱一起没有什么依靠,所以想和公子发生一些联系。”
“毕竟公子有半仙之体,能够提前预知祸福。据我掌握的消息,迎仙楼竞价实际上就是荆王金银铺暗中操控。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扩大声势,引起公子的注意。我此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既然涉及到两个小嫂嫂,用意不言自明。”
扩大声势?引起注意?
李宪一下子脑洞大开,猛然想起一句名言:当你弄出一个无法收拾的乱子,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最快的动作,制造一个更大的乱子,这样才能转移别人的注意力,给你解决问题创造条件。
对于郑臣和朱旭来说,什么是更大的乱子呢?
李宪略作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摆脱困境的办法:在伤口上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