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翠儿十二岁挂牌,没有成家。只有一个老娘,和一个不成器的哥哥。
杨可,一个赌徒。爹爹在世的时候还勉强收敛,但是三年前老父亡故,杨可一夜之间把家产输得精光。
杨燕和安九娘是好姐妹,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但是杨燕的爹爹是倒腾皮货生意的,家境好很多,所以杨燕念过书,学过琴。八岁的时候曾经参加过汴梁花会,综合才艺夺了一个榜眼。
因为年龄太小,没有名气,爹爹杨达觉得划不来,就没有同意接客。后来加紧培养,杨燕也越来越漂亮。
没想到一场风寒,爹爹杨达暴病而亡,哥哥杨可一夜之间输光家产,高俅突然出现了。
老娘没法过活,又看不得儿子没钱赌博失魂落魄,经过高俅提点,就逼女儿杨燕下海挂牌,花名朝翠儿,那年刚满十二岁。
第一个开苞恩客就是高俅,落床价白银三千两。接下来一个月,两个人尽享鱼水之欢,出双入对。
有高俅撑腰,朝翠儿的名气很快就越来越大,晚香坊横空出世,直接和李师师、晚晴儿鼎足而三。
结果刚刚被高俅梳弄上道,还没有尝尽美妙滋味儿,宰相王黼也得到消息摸上门来享了几天福,随后被宋徽宗赵佶尾随而至给霸占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一个女孩子热衷于攀高枝儿,一心向着争权夺利,都不是什么好事。听说朝翠儿因为不能入宫而绝食,李宪彻底失去了兴趣。
李宪好奇的是另外一个人能够横插一脚:“皇帝老儿赵佶喜新厌旧很正常,但来得如此之快就有些奇怪。晚晴儿又是怎么回事,竟然能够勾走昏君赵佶?”
裴鸾娇点点头:“公子不近女色,而且极少出门,所以有此一问。晚晴儿是个花名,真名赵如烟,其父赵霆,原本是杭州知州。方腊兴兵起义,半月之内连下歙县、桐庐、富阳、直逼杭州。”
“杭州知府赵霆吓得魂飞魄散,带领妻儿家眷连夜逃出杭州,径直过了扬子江躲到徐州。童贯率大军平叛之后班师回朝,顺路抓捕赵霆带到京师。丧师失地之罪并罚,赵霆被刺配矩州。”
“赵霆的两个儿子被发配岷州戍边,妻子送进染坊,赵如烟被充官妓。经王黼、李邦彦活动,赵如烟半年前得以脱身,正式登楼对外挂牌。三数日间就名震汴梁城,对外报号晚晴儿。”
裴鸾娇叹了口气:“方腊起义,我在内黄就听说了。睦州、杭州、婺州、衢州、处州的知州、知府、同知等官吏逃亡何止数百,事后一体惩罚,近千妻女妾侍充作官妓,汴梁城称为一时之盛,秀士骚客喜得手舞足蹈。公子此去,必然见到那些女子。”
李宪听得心头火起:“我吃饱撑的,见那些女子干什么?既然有如此缘故,那就算了。你俩来回奔波也累了,下去歇着吧。最近两天风平浪静,我总有不好的预感。血手党不能放松,一定要加强暗中侦寻,争取找到蛛丝马迹。”
当天晚上要决定第二天出席迎新会的人员,李宪只能再次召集核心人物商议。
“虽然风平浪静,防人之心不可无,要当心对头借此机会暗中搞鬼。公子要周旋其中,四周必须有人暗中警戒,所以我和长霞、沁儿、凤儿必须跟着,必要时可以利用掌心雷掩护公子脱离险境。”
萧芸娘一言而决,其他人一齐点头称是,李宪忙活半天结果没有资格说话。
萧芸娘、牟长霞和薛沁儿出去开开眼界也不是坏事,所以李宪没有反对:“算上四位女使,参加诗文会的一共九个人,一辆马车刚好对付,那就这么着吧。今天早点儿歇息,明日辰时准备出发。”
翌日一大早,铁骨朵把马车赶到大门外,紫铜装甲在晨曦之中耀眼生辉,顿时吸引了过往人员的目光,又开始议论纷纷。
李宪等一干主角喝了一碗人参莲子羹,终于出现在清风楼大门口。
萧芸娘等女都有自己的专车,自然习以为常。琴棋书画四位女使就不一样了,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古怪而华丽的马车,顿时就是一阵惊呼。
这一下可了不得,数百姑娘们顿时涌到大门外看稀奇,叽叽喳喳吵成一片。尤其是没有被挑选上的那三十几个姑娘,顿时捶胸顿足起来。
北宋年间可没有奔驰、凯迪拉克之类,女人最期望得到的,就是一辆豪华马车出行方便气派。李宪设计的马车,绝对属于北宋年间的凯迪拉克,没有女人不动心。
不然的话,半道上也不会出现裴鸾娇拼命打劫的一幕。结果马车没被劫走,反而把自己赔进来了。
姑娘们的表情在预料之中,李宪微微一笑:“铁骨朵打开窗户和前门,放下踏凳请姑娘们上车!”
古怪马车车厢宽度一米五,车厢长度两米六,车厢内空净高一米六,马车总长四米二。最里侧是一张软榻,睡一人或者坐四人;左右两厢分别有四个锦凳,可以容纳十二人。
铁骨朵滑动两侧的紫铜板,通体透明的玻璃窗户第一次呈现在大街上。玻璃是能够反光的,说明移开挡板之后并非空无一物,顿时引起极大混乱。
原本议论纷纷的过往行人,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从马车这边看到另外一边的景色,顿时高呼着“李半仙”蜂拥而上,想近距离搞清楚是什么神物。
幸亏铁骨朵早有防备,八名铁卫队员纵马上前,八匹马在两侧构成了两道防御线,挡住了冲击马车的人群。
恰在此时,人群之中出现一位没有左臂的中年人,举起右手高声问道:“半仙大人,请问此车之上是何仙物?”
前一世的《西游记》不是白看的,李宪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高声说道:“方今天下不靖,世间妖孽丛生。在下心怀惴惴,故而加装照妖镜。”
原来,李宪的眼角发现大街西北角突然有两道灰影闪过,分明是两个道士在那里探头探恼。
从清风楼东面的宜男桥过去,越过御道不远就是五岳观。道士平时都是从此地经过,但也不排除内城神霄宫有人出来打探消息。
果然,李宪说出照妖镜之后,两个灰影顿时缩了回去。
李宪心中非常鄙视:“做贼心虚!”
可等他回过神来,刚才问话的独臂中年人已经不见踪影。李宪心中顿时升起一个疑问:此人是谁呢,为何突然冒出来没头没脑问一句?
此刻没有时间弄清楚,因为萧芸娘已经拉着李飞凤登上马车,里面一声惊呼之后,其他要出发的几个女人顿时蜂拥而上。
李宪留在最后,提起全身精神打量四周,也没有感应到有危机的气息传来。
按照李宪的意思,为了避免招摇,马车里面应该拉上窗帘,可是姑娘们第一次通过玻璃窗户看外面的景色,那正是好奇心最盛的时候,所以坚决反对李宪的非议。
看见姑娘们想伸手摸玻璃,却又战战兢兢,李宪赶紧解释:“你们尽管用手摸,用绒布擦,完全没问题。但这些透明的东西非常脆,绝对不能用硬物撞击,否则就会破碎掉。”
女使之中一人伸手轻轻摸抚摸玻璃,双目含泪说道:“能见到此等宝物,已经不虚此生了。”
李宪心中一动:“你叫什么名字?我说的是家乡本名。”
“婢子殷莲,庐州人氏。家父行商,偶然得到一尊琉璃佛,不想被朱勔那奸贼知晓。家父一怒之下摔碎琉璃佛,被以欺君之罪斩首。婢子遭人贩卖流落到此,承蒙公子不弃选做书女。今日见此通体透明的琉璃,不由得悲从心来,还望公子恕罪。”
“何罪之有?”李宪说了四个字,再不发一语。
宋徽宗赵佶倒行逆施,朱勔父子蛇蝎其心,花石纲搞得天怒人怨,无论何人都无话可说。
恰在此时,挤坐在软榻上的萧芸娘低呼一声:“那边过来的竟然是女真贼子!”
李宪透过窗户往外一看,原来马车已经到了内城东南角附近,刚好处于三岔路口,向北不远就是目的地潘楼街大酒店。
从西面城南大街冲过来一辆金浮屠顶的马车,有十二名金甲骑士护卫,而且全副武装,正是女真骑兵。看样子要抢三岔路口,难怪萧芸娘一惊一乍。
“加快车速,把他们挡在后面。”李宪冲门外吩咐一声:“先到为君,后到为臣,今天绝不让路。”
要说马车跑得快,李宪的马车不会是第二。轴承传动,而且带有减震片,自然天下无敌。
铁骨朵抖动缰绳轻喝一声,两匹白马往前一窜,就已经到了三岔路口中心地带,抢到了进入东大街北段的入口。
后面顿时传来恼怒地喝问声:“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阻挡大金国特使车驾?”
原来,在大街上走马行车,那是有规矩的,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胡来。
大宋朝规定小国给大国让道,武将给文官让道,下级给上司让道,平民给官吏让道,行人给车马让道。
大金国属于大宋和大夏的宗主国,那就是太上皇的身份。金国特使的车驾,在大宋境内无人敢走前面。
李宪知道其中厉害,所以故意抢先一步挡住去路,却又让铁骨朵降低车速,这在官场上叫做争道。
如果是同僚的话,就是争个官职高低的意思,谁让道谁就矮了一头。如果是国外使节碰到一起的话,那就是争国威尊严。
李宪肯定不能让金国特使横行霸道,更不可能给金国特使当跟屁虫,冲突就必然发生。
铁骨朵干脆勒住缰绳把马车停下,然后站在车辕上回头高声叫道:“一帮番邦外夷,猪狗不如的奴才,一点规矩都不懂。你瞎咋呼啥呀?还不赶紧过来拜见我家半仙大人,恳请他老人家恕罪?”
争道,是李宪的命令,这是涉及到国格的原则问题;骂人,当然是萧芸娘教的,这是国仇家恨的怒火。
突如其来遭到如此侮辱,后面马车中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藐视大金特使,辱骂女真族人,罪当九族连诛。还不给本使拿下,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