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前一世不过是一个臭当兵的,没有当官的经历。他的一切行动都是用军人眼光看问题,关注焦点是战术的主动性。
抢占制高点,就成为优先考虑的问题。比如说夜访高俅,比如说警告蔡攸,都是贯彻这个思路。
但是官场上的套路刚好相反,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旁敲侧击,曲折迂回,才是官场上的制胜法则。
欲擒故纵,欲抑先扬,官场上对你破口大骂的可能是朋友,对你笑脸相迎的大多是敌人。
二十世纪林大帅说得好:当你无法把他打死的时候,就把他捧得高高的,让他自己摔死。
凡是能够养生的东西,就一定能够杀人。太极拳是一套养生功法,它就一定能够杀人于无形,这就是官场辩证法。
李宪没有在官场上历练过,就无法领略“官场太极”的精微奥义。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这是兵法原则,李宪当然知道,而且在战场上多次使用这一招。但在官场上如何应用,他就不明白了。
战场上要求把敌人一棍子打死,绝对不能让敌人缓过劲来。
正因为如此,李宪做事总是出其不意,直指本心。虽然起到了攻其不备的作用,却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来到东京汴梁城不过两天多时间,李宪就搞出一大堆事情,得罪了一大批看见的、没看见的人,俗话叫做锋芒毕露。
官场上的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采取行动就必须攻守兼备,因势利导,借力打力,让自己随时都能够进退裕如。那才是不倒翁,绝世的高人。
李宪没有当过官,还是当兵的那种一根筋,对官场套路狗屁不通。如果现在让他当官,早就被别人啃得渣子都不剩,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幸亏李宪两世为人,具有领先一千年的优势,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东西,可以在关键时刻暂时转移别人的视线,让背地里的很多人疑神疑鬼,从而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里严重关注清风楼的时候,李宪也在秘密忙碌。
八辆马车在瓦岗寨废墟上交给了邹吉和曹申,然后就不知所踪。
马车自然不会飞了,只不过八辆马车目标太大,所以采用了乾坤大挪移。这段时间邹吉采用偷梁换柱的方式,利用大批量运送爆竹进城的机会,分批带进城内。
李宪就在清风楼后院的一个秘密仓库看见了八辆马车,因为用牛皮帐篷蒙着,外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罢了。
卜辙很少出现在别人面前,就是带着二十四个铁卫队员,分成三班看守马车,外人一律不准靠近。
李宪设计的马车底盘,是为铜铸滑膛炮准备的炮车,借鉴了后世的模块化设计思路。根据不同的用途,可以拆卸拼装。
李宪来到仓库,并不是要改造马车,而是要拿一箱东西。
如今好歹也算威震一方的人物,李宪当然动口不动手:“卜辙,打开第六辆车,把后面的配重箱搬下来。”
这是一个长条形的木箱子,外面包着羊皮,用蜡封口防止进水受潮,两个铁卫队员才能抬得动。
卜辙看见死沉死沉的,就有些好奇:“公子,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儿没啥卵用,就是为了好玩。”李宪微微一笑:“你们过年燃烧毛竹听个响,为的是驱年祈福。但是你们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那才是真正的爆竹。”
原来,李宪在配制火药的时候,发现有一批硫磺和芒硝的纯度不高,他也没有心情二次提炼,所以就带领姑娘们制作了人类的第一批鞭炮,让姑娘们啧啧称奇。
王安石曾经写过一首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北宋年间所说的“爆竹”,那货真价实叫爆竹。就是把没有裂开的大毛竹架起来烧,竹节里面的空气受热膨胀爆炸,发出“噼噼叭叭”的响声,故称爆竹。
一直到南宋时期真正的鞭炮才出现,也预示着大宋彻底灭亡。因为元蒙利用火药制造兵器,而南宋在发明有害无利的鞭炮。一进一出之间,灭亡成为必然。
李宪一贯痛恨鞭炮,当然不会吃饱撑的去发明这种害人的东西。他是在做另外一种设想的时候,用边角余料做成的鞭炮。
二踢脚、钻天猴,这才是李宪在白云山庄反复推敲过的东西。说白了,二踢脚和钻天猴,就是最原始的二级火箭。
李宪当初并非要发明火箭,而是想完善部队的通信手段。偶然发明了左轮手枪,他就想到了后世的信号弹,然后一头栽进去想弄出个所以然,于是有了鞭炮。
李宪前一世小时候,玩过一种可以炸出降落伞的冲天炮,那真是记忆犹新。
那种小孩子玩的冲天炮很小,红色降落伞在空中飘飘荡荡,平添许多节日喜庆,曾经让年幼的李宪产生许多遐想。
穿越一千年,从遐想到瞎想,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经过无数次失败,李宪利用后世的空包弹原理,终于发明一种现代化的信号弹,实际上叫做礼炮更合适。
李宪发明的信号弹采用铜管做轨道发射,同样是二级火箭,射高超过五百米。在空中二次爆炸的时候,就会炸出一顶降落伞。
降落伞事先染成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含义,从而达到指挥军队行动的目的。这属于飞狐军的军事机密,还没有装备下去。
发明降落伞信号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年代没有电话,更不可能有电报。两支军队之间的距离超过十里就没有办法协调,也做不到密切配合、精确打击。
就像上一次反击完颜婆卢火,李宪的预设战场、出动的四支部队,彼此之间实际上就隔一道山梁,可就是没有办法互相配合,只能各自为战。
正因为如此,降落伞不光有不同的颜色,下面还挂着条幅,用小铅坠配重拉直条幅,条幅上用军事暗语写着行动命令。
仅仅有信号弹和降落伞还是不行的,如此之远、如此之高,用肉眼根本看不见条幅上的字迹,这才是李宪发明单筒望远镜的初衷。
汴梁城是大宋朝醉生梦死的地方,发明所有东西都遵循“新奇、奢华、无用”,三个基本原则,所以李宪带过来一箱十万响的鞭炮。要搞就开天辟地,要炸就惊天动地。
李宪打开木箱检查鞭炮,卜辙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大摇其头:“这玩意儿花花绿绿的,好看是好看。可是比手指头还细,也能响?我们弄回来的毛竹起码都有手臂粗细,那才响。”
李宪一边检查导火索,一边没好气的说道:“能不能响,老子比你知道!”
其实李宪心里话是:听响有个屁用,据说人家的鞭炮可以炸塌立交桥,你他娘的要过八百年才知道那种天方夜谭,如果你能活八百岁的话。
卜辙赶紧闭嘴,毕竟他曾经见识过李飞凤的掌心雷,十米开外把一扇实木门轰成了碎片。那真是木破心惊,房屋乱摇。
李宪是李飞凤的老爹,女儿如此厉害,这个当爹爹的肯定更厉害,说不定眼前的这些小玩意儿到时候真能响。
李宪刚刚把鞭炮检查好,牟长霞过来问道:“客人都已经离开了,明天的年夜饭如何安排?”
李宪听得有些奇怪:“年夜饭又叫团圆饭,自然应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还用问我吗?”
“不是这样的。”牟长霞脸色一红,我们清风楼还有一百多那些姑娘们,都不知道家在何方,根本没地方可去。
李宪恍然大悟,邹吉说过,当初把清风楼盘过来的时候,还接受了四百多妓女。
想到历史上这些妓女两年后都会被金兵蹂躏致死,李宪心里也很难受:“她们也是人,被逼上这条路实属无奈。不管怎么说,也属于我们清风楼的人,也应该享受家庭的温暖,大家就一起吃个饭热闹一夜。”
说到这里,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盘点酒楼的情况,到底赚钱没有?”
牟长霞点点头:“清风楼号称西大街第一楼,就是个销金窟,怎么可能不赚钱?尤其是四楼赌场,每天抽头就是几千贯。姑娘们接客的水钱,每天也是数千贯。”
李宪右手一挥:“折换成银锭,接客的姑娘们每人发红包一百两,酒店员工发两百两的红包。铁卫队员每人发红包三百两,十二个小丫头每个人发红包两百两。新年节下,又是在京城,让他们到大街上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让邹吉通知后厨,如果菜肴和酒水足够的话,就在大门外两侧搭彩棚开流水席,免费供应西大街上的孤寡老人吃三天。我们开酒店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找一个立足之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让他赶紧办。”
牟长霞摇摇头:“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我和萧芸娘都想到了,可是行不通。”
李宪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为什么?”
牟长霞双手一摊:“公子有所不知,宫里已经传出明诏,除夕之日大内要做大傩仪驱祟。一共动用三千六百人装神弄鬼,法驾仪仗摆出十多里。从大内开始游行,出朱雀门到南薰门,一直送到城外转龙湾才会结束。”
“我们这里和五岳观紧邻,他们是大傩仪法事的参与者之一,西大街明晨开始净街,一直要到日落时分结束。然后才是爆竹山呼,守岁直至天明。我和萧芸娘还是第一次经历此事,所以被搞得措手不及。”
李宪心道:你们是第一次听说,老子简直闻所未闻。有皇帝真他娘的麻烦,干啥都要首先山呼万岁。能万岁吗?最多还能活两岁!
“把所有姑娘们组织起来,所有迎宾马车也拉出去,发扬我军传统,挨家挨户访贫问苦。孤寡老人每人赏钱五贯,米面十斤,肉食一斤。制作大旗两面,上书访贫问苦、与民同乐八个大字,把我们清风楼的招牌彻底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