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淳于东乡给了魔帝和亲的说法。
“父皇允了”奕青淡定地问。
“允了,”霍长风一屁股坐下来,随意答道,“淳于跟陛下提出,若天庭刻意刁难,我们便退一步,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看情况,陛下有意让你同天庭的某位公主和亲。”
窗外夜色渐浓,奕青凝望着窗外的混沌之境,长舒一口气:“咱们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霍长风却面色忧虑:“万一……”
“不会有万一,”奕青理了理衣袖,转首轻笑道,“你们可从来没把事情办砸过,要相信自己。”
“我们自然是没问题,关键是白隐。”霍长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贺诚被捕、蜀禾作饵、白隐回归、神魔和亲…进行到这里,一切都顺利又合理,仿佛这个庞大的计划没有丝毫漏洞,但有些东西还是被白隐察觉到了,迟梧山上白隐恼羞成怒的追问就是如此。她是那么的灵敏警惕,又心机颇深,没有人能看透她心中所想。
霍长风道:“白隐可能是最大的变数,我们控制不住她。”
……
一路上冷风吹得霍长风更清醒了些,越发觉得这位太子殿下行事过于冒险,自己竟然还与其为伍,真是疯狂。
回到府中寝阁,他便开始头疼,心烦意乱地屏退了下人,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一双玉手突然由黑暗中伸出,抵住了他的太阳穴。而霍长风似乎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并不惊讶,反而微微闭目享受按压。
“同太子殿下争论了”女子好听的声音轻轻响起。
霍长风冷静许多,皱眉道:“他行事过于冒险,但凡我们的计划出一点纰漏,便会前功尽弃。”
女子却不以为然地笑了:“若要成大事,冒险是必不可少的。你一向支持太子殿下,如今这般慌乱,无非是因为把我卷了进来。”
淳于东乡从身后揽上霍长风的脖子,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双眸柔情似水,丝毫没有白日里在朝堂上横扫千军的凌厉。她以脸颊贴住霍长风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霍二,我在魔族经营快一百年了,懂得如何进退自保,你和太子只管做的你们的事,不必顾及我。”
霍长风被淳于东乡一翻撩拨耳语,心中已释然大半,反手将她搂进怀里,柔声说:“有你,实属我毕生之幸。”言罢便俯身去吻她的唇,淳于灵巧躲开,媚笑道:“今夜不行,我要回去了,明儿还有早朝。”
霍长风只好放开她。
淳于整理好衣裳准备离开,霍长风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恋恋不舍道:“等太子殿下登基,咱们便不用躲躲藏藏了。”
“我明白。”淳于微笑应答,转身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说回天庭,白隐回来后一切如常,一个小小低阶神官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大家一切如常,照例上朝、消遣,做自己该做的事。只有夏炎的生活轨迹变化了,白隐回来前他每天“凌霄殿—府中—典经楼”三点一线,如今白隐回来了,他的路线就成了“凌霄殿—府中—流梦阁—典经楼”四点一线了。他总是将朝堂上大臣们议论的要事讲给白隐听,白隐有时同他讨论,有时一起疑惑,有时一起反对,有时能想出别具一格的见解。
这天下了朝,夏炎照常直直奔流梦阁而去。
“去魔族协调的使臣按陛下的意思说‘贺诚于下界作恶多端,伤无数人命,只是此人毕竟为魔族名门,天庭难以妥善处理,请问魔帝陛下可有高见’据说魔帝听了事情原委思索良久,接着装出一副十分抱歉痛心的模样说‘此事到底是魔族的过错,贺诚罪孽深重,朕便将其交于天庭全权处置。然给贵族造成的烦扰难以补偿,不如你我二族举以和亲之策,既能冰释前嫌,也可永结为好,齐心协力对抗外辱。’”
白隐起初微笑不语,只是听着,后来说到“和亲”时,她眼睑一动,眸中有东西闪过,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和亲谁与谁和亲”
夏炎答:“暂定的是六公主与魔族太子奕青—我没想到陛下会爽快答应魔族的提议。”
白隐扯出一个冷笑:“魔帝说贺诚任凭天庭处置,就是卖了个人情给我们,让我们自己下台阶,不至于两难;接着赶紧提出和亲,意思是让天庭也卖给他们一个人情,双方都找了台阶下,各不损失还能增进情谊,可谓两全其美。至于陛下,他正愁不知如何处理这事呢,如今现成的法子在眼前,自然会拿来用。”
夏炎颔首赞同,片刻后又摇头叹气:“只是苦了六公主,听闻她已有心上人,如今却要被当做政治工具嫁到千里之外的魔族。”
夏炎离开之后白隐心里始终堵着一块儿东西,烦得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直扰得住在偏殿的江南深夜去瞧她。
“我没事你去睡吧。”白隐烦闷地支开他。
低阶神官不配侍从,夜阑人静,整个流梦阁如同只有她一人一灯对窗独坐。冷风吹过半阖的纸窗灌进屋里来,吹起她的一头青丝。
灭了灯,屋内响起她似有似无的低语:“想走的走不掉,不想走的偏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