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王老者觉察到了巴龙的困惑,他苦笑一声叹道:“不曾有人知晓我的过去,并非是我刻意隐藏,而是从未有人提起过......”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好似承载着岁月的重量。巴龙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一旦提起父子,人们总会联想到所谓的亲情和那些温馨的日常,但这......并不适用于所有人。”老者自嘲着,在他的话语中一段尘封已久的伤疤正在缓缓揭开。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到了那个遥远的过去。记忆中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一片片拼凑起来,映出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勒文特,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他看见,那个男人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满身的酒气混杂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的父亲,一位酗酒的屠夫,脸上总是挂着狰狞的表情,仿佛整个世界都欠他什么。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男孩踉跄着后退几步,却不敢发出一声痛呼。因为他知道,反抗只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
“没用的东西!整天就知道发呆,连刀都拿不稳,以后怎么继承我的生意?”父亲的声音如同雷鸣,震得他耳膜发痛。勒文特低着头,双手紧紧攥住衣角,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那些年,他的生活充满了恐惧与压抑。父亲的酗酒和暴力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他的头顶,挥之不去。他曾经无数次想过逃离,却始终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个爱他的母亲。尽管母亲也时常遭受父亲的虐待,但她始终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为他撑起一片小小的天空。
记忆中,母亲总是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道:“勒文特,别怕,妈妈在这里。”她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每当父亲醉酒后大发雷霆,母亲总会将他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下那些无情的拳脚。
名为勒文特的男孩,想要保护母亲,他曾鼓起勇气反抗,但年幼的他根本不是父亲那高大身影的对手。
父亲的拳头如同铁锤砸在他的身上,将他狠狠地揍倒在地。他蜷缩在角落里,浑身疼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父亲推搡、辱骂,听着她压抑的啜泣声。
“他是一个屠夫,也是一个懦夫,一个只会将不满发泄在弱小之人身上的混蛋。”
风王老者说出这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怒火。巴龙从未见过对方露出那样的表情,这与他记忆中那位慈眉善目、睿智从容的智者相去甚远。
老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继续回忆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是与平常无异的午后,阳光洒在村庄的屋顶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麦秸的气息。然而,这份平静很快被打破——一群兽人强盗闯入了村庄。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整个村子陷入了混乱与恐慌。
母亲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她紧紧抓住男孩的手,将他带进了酒窖躲藏起来。
然而,父亲却没有那么幸运。他因为昨日宿醉,尽管母亲已然提醒,却也未能及时反应过来,而被强盗们捉了个正着。
男孩的身体颤抖着,他的双眼透过酒窖的缝隙,然后就看到了令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幕——那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男人,此刻跪倒在强盗面前,浑身颤抖,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卑微。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知道哪里还有值钱的东西!我知道我的妻儿躲在哪里!”父亲的声音刺耳而尖锐,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了男孩的心间。
强盗们狞笑着,将父亲的话当成了线索。他们粗暴地踹开酒窖的门,将母子二人拖了出来。母亲紧紧抱着男孩,试图用身体挡住他,但强盗们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分开。
勒文特被粗暴地推倒在地,他的视线模糊,耳边充斥着母亲的哭喊声和强盗们的狞笑声。他想要站起来,想要保护母亲,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强盗将母亲侮辱,然后残忍地杀害。母亲的哭喊声渐渐微弱,最终化作一片死寂。她的身体倒在血泊中,眼中还残留着最后一抹对儿子的牵挂。
而他的父亲,那个曾经嚣张跋扈的男人,此刻却像疯了一样,傻笑着跪在一旁,无动于衷。他甚至为自己侥幸躲过一劫而感到庆幸,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解脱。
他感到无比的愤怒,那种愤怒如同烈火般在他的胸腔中燃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他憎恨那些强盗的无恶不作,憎恨父亲的暴力与软弱,更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然后,他看见强盗们将沾满鲜血的利刃转向了自己,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亮光。他闭上了眼睛,心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他原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死在母亲的尸体旁,死在那个懦弱男人的视线中。
然而,命运却像是与他开了个玩笑,奇迹出现了。
感受到空气变得炽热,男孩睁开了眼睛,他看见那些强盗身上燃起了熊熊火焰,看见一名年轻的魔术师正站在不远处。他身披白色无垢的长袍,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宝石的法杖,目光如冰般冷冽。
“——萨巴托斯·莱德,他的即时出现拯救了我,拯救了村子,也拯救了我的父亲。”
“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巴龙的目光变得温柔,不像是在看一位列强,就好像在他眼中对方只是一个,被岁月磨损,再普通不过的老人。
“......”老人不语,只是一味摇头。
“他发现了我的魔法天分,于是便想要带我离开。”他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几许苦涩,“他交给了我父亲一笔抚恤金,而我借此得以离开那个令我失望透顶的男人。多年以后,我学成归来,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渴望见到父亲,向他证明我的强大,证明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软弱无力的孩子。”
“然而,当我站在他面前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他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卑微。他跪倒在我面前,颤抖着声音央求我不要杀他。”
巴龙陷入了沉默,他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疲惫,也能理解那种被现实撕裂的痛苦。曾经的仇恨与愤怒,在时间的冲刷下,竟化作了如此讽刺的一幕,就像是命运开的一个无情玩笑。如果要用两个字来形容这一切,或许“荒诞”是最贴切的回答。
“那个幻象中的他,依旧是多年前的模样。”老人继续说着:“我看着他倒下,看着他眼中的恐惧……那一刻,我才明白,这登神长阶的考验,并非只是力量的角逐。”
“它逼迫我们直面那些我们以为早已遗忘,却始终无法放下的东西。”老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却又夹杂着淡淡的哀伤,“我的父亲,他从未对我有过太高的期望,可我却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超越他。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真正无法战胜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风王老者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巴龙的肩。紧接着,一股如风般温柔的魔力悄然注入巴龙的身体,温暖而轻盈,像是春日里拂过脸庞的微风,又像是母亲温柔的抚慰。
巴龙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这是对方留给自己的祝福。他转头看向风王,那名老人正挂着一如过去般慈祥的笑容。
“巴龙阁下,”老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释然,“我的旅程就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只能由你自己走下去了。”
“我会赶上她!”巴龙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我会超越一切,登至顶峰!”
老人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坐了下来,背靠着金色的长阶,目光望向远方,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过去。
而与之相对,男人则继续向着长阶的更高处迈出了脚步,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在回应着老人的祝福。
长阶依旧延伸向未知的尽头,金色的光芒洒落在巴龙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老人回望他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愿风指引你前行的方向,巴龙阁下……愿你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