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珪走到房屋门口,看到老妪正在搬着一捆柴火,到厨房去。连忙走到了老妪身前。
老妪看到了叶珪,认出是刚才恳求黎先生身边的那个少年。老妪抱着柴火看了叶珪一会,才说:“你是黎先生的徒弟,来替他捉鬼的?”
叶珪摇头,“我是他朋友,是个医生,你家孙女的事情他给我说了,我觉得可能肚子上长了脓包,我来看看。”
“我家孙女就是撞鬼了,”老妪的语气不好听,“你如果不是来捉鬼的,就回去吧。”
叶珪好奇老妪的口气,突然听见房屋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这个声音一传出来,叶珪和老妪两人的脸上同时变了。
老妪立即扔下了手上的柴火,跑到柴房,拿了柴刀冲进房屋里,在房屋里的角落一顿乱砍,看的座椅斑驳不堪,叶珪也惊呆了,因为他看见这些座椅上的木头,已经被砍的乱七八糟,在这之前,已经被砍过很多次。
而这时候,叶珪突然也看见了那个年轻人正站在房屋内,卧室的门口,冷眼看着老妪发狂。眼神十分的鄙夷。
叶珪心里乱得跟一团麻一样,没怎么注意年轻人,而是看着老妪发疯,心想,可能真的是在闹鬼,附在了老妪的身上才对。
老妪在屋里砍了一会,气喘吁吁,于是停了下来。忽然婴儿的啼哭又传来一声,这下老妪和叶珪都听见了哭声是来自于房屋内的卧室里。老妪一下子来了精神,提着柴刀冲进卧室,进去的时候,从靠着卧室门口的年轻人身边擦身而过。
叶珪突然意识到一点,心里猛然一紧,这老妪和黎先生一样,都看不见这个年轻人。叶珪眼睛看着卧室的门口,看见那个年轻也转身进了卧室。虽然很轻巧的一个动作,却让叶珪背后的寒毛根根耸起。
突然听见卧室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尖叫:“阿婆,你又疯了!”
“孩子在哪里,”老妪的声音十分的尖锐,“我要砍死这个鬼胎!”
叶珪一听,吓得连忙冲进卧室,要去阻拦老妪。
果然看见一个年轻的少女躺在床上,肚腹高耸,身边躺着一个婴儿,少女的手捂在婴儿的口鼻之上。
老妪偏着脑袋,看样子是在找寻什么,但是老妪在卧室团团转,什么都没找到。
老妪走到床边,对着少女说:“那个鬼胎在哪里,在哪里!??”
少女被吓坏了,不敢说话。手臂只是轻轻的捂着婴儿的口鼻。叶珪似乎明白了一点,刚才两声哭啼,也就是这个婴儿无疑。现在这个婴儿就在老妪的面前。
但是老妪看不见。
老妪用刀在床头砍了几下,有一下差点砍到了婴儿,让少女更加紧张。这时候,跟着进去的那个年轻人,轻轻走到床边,手臂一挽,将婴儿抱了起来,悠闲的走开,而且向着卧室门口走来。
叶珪的第一反应是要让开这个年轻人,但是突然耳边有了一个声音:别动。。。。。。
这个声音应该是来自于叶珪的内心深处,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
叶珪照做了。
因为他再次看到这个老妪根本就看不见抱着婴儿的年轻人。还在四处张望,明明年轻人就在面前走过,她却视若无睹。
年轻人走到了叶珪跟前了,叶珪仍旧保持不动,年轻人侧过身体,从叶珪身边走过,出了卧室。
叶珪心里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年轻人以为自己和老妪一样也看不见他!
叶珪慢慢的走到了老妪身边,老妪兀自不肯罢休,对着叶珪说:“小师傅,你刚才听见了小孩的啼哭没有?”
“听见了。”叶珪如实回答。
“那你说,是不是在闹鬼了。”老妪说,“两年了,这个家里就没清净过。我家的凤儿都被折腾疯了。”
原来这个少女叫凤儿,这还算是讲究了,很多农户家的女孩,连名字都没有的。这家家境应该不错,还知道给女孩起个名字。
叶珪心里想着,看着凤儿。看见凤儿脸色惊恐,手臂在床上胡乱的摸索,摸索一会,反而平静了下来。
叶珪知道老妪真的没撒谎,她家里的确是在闹鬼。她看不见的那个年轻人,还有刚才啼哭的婴儿,就是鬼魂。
而面前这个肚子高耸的凤儿,他仔细看了看。然后问老妪,“我能给她把脉么?”
老妪点头同意。
叶珪用手指按在凤儿的手腕,心里叹息:黎先生的确没有说错,这个少女,的确是有了身孕,而且即将临盆。
叶珪把出了喜脉,忍不住诧异的嗯了一声。
老妪一看叶珪的脸色,立即说:“不是生病,是又怀上了鬼胎吧?”
叶珪无奈,知道点点头。随即看到怀孕的少女,眼光看着自己,充满了恳求。叶珪刚才一直都没在意,这个时候才看见,少女胸口之下盖着铺盖,而且少女的脸色很差,苍白的如同白纸,脸皮下细细的血管如同蜘蛛网一样看的清清楚楚。
而且少女的气息比常人微弱,这一定是长期没有活动,并且看不到阳光得了软骨病的症状。
叶珪正要问老妪,少女是不是瘫痪在床了,也常出去走动,这才看到铺盖和床脚之,露出了一个短短的铁链。
叶珪心中震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对着老妪说:“你把她栓了多久了?”
老妪眼光怨毒,“从知道她被鬼缠上那天开始。”
叶珪看着少女看着自己,满眼的恳求,看来是被拴的时间长了,希望能解脱。叶珪心里一阵心酸,“我怎么能帮你呢?”
少女嘴里喃喃几声,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老妪看到叶珪已经确定少女怀胎无疑,也觉得没有颜面,就要送叶珪出门。叶珪走到门口,看到刚才那个高个子青年人正在抱着婴儿,坐在大槐树下的石碾子上,其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大槐树的影子拉的老长,而这青年人却一点影子都没有。
青年人看见老妪送叶珪出门,于是站起来,抱着婴儿,捂着婴儿的口鼻,从容的从叶珪和老妪之间走过,走进房间,看来是把婴儿送到母亲身边去了。
整个过程,叶珪可以肯定,这青年人根本就是有恃无恐,认为老妪和自己看不见他。哦,错了,他根本就不是人,是个鬼魂而已。这婴儿,也就是老妪口中的鬼胎,肯定就是他和少女所生。
叶珪心中十分郁结,他是一个医生,不是神棍,可是看见这种事情了,如果放任不管,也有违心意。
时间已经不早,叶珪想着在这里呆着也帮衬不了什么,只好往城内赶路。刚好在城门关上之前进了城门。
叶珪走回桥头,看见黎先生也已经收摊了,路上行人也少。桥下河道上停泊着一条破旧的乌篷船,孤孤单单的。河面上飘来了几朵莲花灯,可能是上游的小孩子放下来的玩偶,漂到桥下,叶珪看了,前面几个莲花灯里放着玩偶,有布偶,大多却是大阿福,都是憨态可掬。大阿福是本地特产,泥土烧就的瓷器人偶,小孩的玩物,并不稀奇。
叶珪自己也是十多岁的年纪,虽然幼年多劫,但是在这种情形下,也童心未泯。有趣的看着莲花灯里的大阿福的笑脸,看了一个,又看了一个,从自己的脚下漂进桥下方。
最后一个莲花灯,漂到了叶珪的下方,叶珪本以为也是一个笑嘻嘻的大阿福在莲花灯里,没想到莲花灯里的却是一张么有任何口鼻的面孔,只有两个紧闭的眼皮,眼角流下两道红色的泪痕。
叶珪心里想着谁会把大阿福做成这般模样,突然这个面孔显出了裂纹,眼睛睁开,鼻孔也出现,嘴巴部位也裂开,嘴角上翘,放佛在对着叶珪露出笑容。
叶珪吓了一跳,退了一步。
愣了一下之后,转身走到桥的另一边,看着河道水面,想看个究竟。可是一个莲花灯都没有了,叶珪够着身体,看向桥下,河道上空荡荡的,一片宁静,只有潺潺的水声。
叶珪抬起头,看到四周空无一人,心中不免暗自心惊,他曾经听黎先生说过,河道上的莲花灯,每一个都栽着一个鬼魂,顺着河水四处漂流,遇到合适的人,就拉了下去垫背,做了替死鬼。
叶珪想到这里,一阵毛骨悚然,连忙离开小桥。向家里奔跑。家中的厨房都是冷锅冷灶,米缸里一粒米都没有,叶珪只好饿着肚子躺倒床上,强迫自己睡去,就能忘却腹中的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