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港甬江北侧的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周重带着吴山等几人边走边欣赏街道两侧的风景。这里是港口的居住区,街道两侧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店铺,路上的行人不时的在那些店铺中进出,采购自己家中需要的商品,偶尔还会有一些孩子打闹着跑过,更给繁华的街道上增添了几分童真和活力。
这条繁华的大街因为临近甬江,又在江北侧,所以被称为甬江北街,顾名思义,在甬江对面还有一条甬江南街,这两条大街是宁波港最为繁华的大街,街道两侧不但满是店铺,而且在街道两侧的小巷子里,也居住着宁波港的大部分居民。
周重带着人沿着甬江北街一直往西走,等到来到一条名为三清巷的小巷子时,这才停了下来,然后吴山向巷子口一个卖剪子的小商贩打听了一下,才终于确定这里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三清巷,这个名字倒是古怪,怎么像是个道观的名字?”周重看了看刻在巷子口的巷子名字,不禁自言自语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刚好是旬日,大明朝廷在允许官员们在过年前后一个月的旬日休息,所以今天周重也难得的不用上班。
说起来大明是对官员最为苛刻的一个朝代,这主要是当初朱元璋出身穷苦人家,骨子里有就痛恨官员,但他又不得不停靠官员们治理天下,所以他就给官员制定出一系列苛刻的条件,比如不但工资在历朝历代中最低,而且还取消了唐宋时的旬日休息制度,可以说除了过年、冬至等节假日外。官员们一年到头都得上班。
不过再苛刻的制度,也无法制止官员们的腐败,而且自从朱元璋死后,压在官员身上的大山立刻就松懈下来,比如以休假来说。不但节假日休息的天数增加了许多,而且在过年前后的一个月,朝廷还恢复了旬日休息的制度,另外请假也比以前方便多了。
周重虽然来宁波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但他并没有打算在宁波过年,而是打算在过年前一天乘船去双屿港。毕竟那里才是他的家,瑾萱和镯儿她们也都在家中等着他。不过这样一来,在旬日休息时他就未免有些冷静,所以最后他干脆也就不呆在住的地方,叫上吴山等几人出门访友。
“大人,唐大人就住在这个三清巷中。据说这条巷子以前本是一个道观,只是后来败落下来,最后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小巷子,道观的名字也变成了巷名。”听到周重的话,这时吴山却是笑着接口道,别看他长的五大三粗的,但其实心细如发。周重去任何地方,只要有时间,他都会事先打听一下当地的情况,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原来如此!”周重听到这里却是哑然失笑,他想起原来的历史上,唐伯虎从宁王那里逃出来后,感叹世事难料,意志也极为消沉,于是就给自己取了个“六如居士”的法号,据说出自佛家的金刚经。而且唐伯虎也的确比较喜欢佛教,但没想到他这个佛教徒竟然住到了道观里,这还真是有趣。
之前在市舶司第一次见到唐伯虎时,周重就已经有了拜访对方的心思,但当时两人都有公务在身。场合也不对,所以周重只是问明了唐伯虎的住处,打算改日拜访,可是后来市舶司忙着接管宁波港的税收,唐伯虎又是官场上的初哥,有不少东西要学,甚至连之前的旬日都没有休息,最后直到今天周重才得知唐伯虎在家,于是就跑来拜访了。
三清巷的巷子很窄,仅能让五个成年男子并行,周重他们前后进入巷子,很快就来到巷子最里面的一户人家,当下吴山上前敲了敲门,空旷的声响在巷子里十分醒耳。
“谁啊?”只听门里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问道,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向门边走来。
“在下周重,是唐大人在官场上的同僚,今日特来拜访!”周重亲自开口回答道,他知道唐伯虎在来宁波上任时,特意赶到苏州把他的妻子沈九娘和女儿桃笙都接到了宁波,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
听到周重的回答,里面那个女子的脚步好像顿了一下,紧接着立刻加快脚步赶到门前打开门,见到周重时立刻行了一礼道:“唐沈氏拜见提督大人!”
周重见到开门这个美貌妇人时,也不禁有些惊讶,当听到对方的自称时,立刻醒悟过来,原来这位妇人就是唐伯虎的妻子沈九娘,虽然这个女子出身红尘,但却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唐伯虎能在科场舞弊案和妻子离开的打击下恢复过来,几乎全都靠着眼前这个女子。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对沈九娘升出一种尊敬来,当下也是回了一礼道:“原来是唐夫人,周某今日是以私人的身份来拜访唐大人,所以什么提督大人的称呼就不要提了,夫人只管叫我的名字就是了。”
“周公子客气了,相公正在为小女画像,请公子随我到客厅稍候!”沈九娘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听到周重的话立刻会意,当然她可不敢直呼周重的名字,所以就以公子相称。
周重听到唐伯虎正在画画,当下也是十分有兴趣的道:“早就听闻唐大人诗画双绝,没想到今日竟然遇到他作画,不知周某可否入室一观,不过唐夫人放心,我们只看不说话,绝对不会打扰到唐大人的!”
听到周重想要观看自己相公作画,沈九娘考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道:“即如此,周公子请随我来,相公他与小女就在书房之中!”
唐伯虎住的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精巧,院子里也打扫的十分干净,在右厢房前面的空地上还种着几棵竹子和月季,虽然是冬天,但因为宁波的气候温暖,所以依然生机勃勃。看的出来,沈九娘是个十分善于持家的女人,唐伯虎能遇到她,也算是天大的福气了。
所谓书房,其实就是正房西侧的隔间,周重随着沈九娘进到书房里,立刻看到一身便服的唐伯虎站在书桌后面,正在全神贯注的作画,而在他的对面,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坐在椅子上玩着一个木头小马,看起来极其乖巧可爱。
唐伯虎作画时极其专心,根本没有察觉到书房里多了几个人,倒是那个小女孩看到了周重他们,不过她到周重和母亲一起进来,因此也没有声张,周重看小女孩长的可爱,让他想起了家中的朵儿,于是还特意向小女孩眨了眨眼,惹得对方是“咯咯”直笑。
周重怕打扰了唐伯虎作画,于是轻手轻脚的绕到书桌旁边,伸长了脖子观看,结果发现桌子上那张上好的画纸上,已经出现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后世唐伯虎以仕女图最为出名,虽然现在他画的只是一个小女孩,但却也眉目俨然,尽显一代大家风范。
周重其实并不懂得作画,甚至他对画作的欣赏水平也很低,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凑上前欣赏唐伯虎作画,无非也是好奇心作祟,毕竟后世的唐伯虎画作那么受追捧,但绝对没有人亲眼见到过唐伯虎作画。
唐伯虎作画专注,作画的速度也是极快,不一会的功夫,就把画作上的小女孩最后几笔加了上去,结果使得画作上的小女孩一下子像是活过来似的,那种神韵简直和桌子前面玩木马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好画,早就听闻唐大人画艺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周重眼看着唐伯虎最后为画作写上题跋,这才终于开口赞叹道,其实他根本不懂画,但既然这幅出自唐伯虎之手,那肯定差不了。
周重一开口,却是把唐伯虎吓了一跳,转过身时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几个人,而且领头的正是周重,这让他再次一惊,当下扔画笔躬身施礼道:“属下唐寅参见提督大人!”
看到唐伯虎竟然如此客气,周重却是大笑着说道:“唐大人太客气了,周某之前就已经与唐夫人说过,这次周某是以私人的身份前来拜访,官场上的那些称呼就不要提了,而且唐大人与家岳是忘年好友,算起来唐大人还是周某的长辈,所以按礼应该是周某向唐大人行礼才是!”
周重的话音刚落,却听旁边的沈九娘忽然笑出声来,紧接着开口道:“周公子口口声声的说是不提官场上的称呼,但却为何对相公以大人相称?”
“呃?”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愣,他光顾着说别人了,却忘了自己,不过这也不怪他,唐伯虎是王伦的好友,算起来是他的长辈,但对方其实才三十多岁,所以周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唐伯虎也是个洒脱之人,听到周重和妻子的对话,当下也是笑道:“既然提督大人如此说,我看不如这样,唐某就和九娘一样,称大人为周公子,而大人也不必在意我与王兄的交情,咱们各论各的,大人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