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顾献的意思他也明白了,顾献在西北任知州时,曾破获过无数案子,也正是因为他断案的能力实在出色,这才被留京任命,补了个从四品佥都御史的缺,可御史的工作风格和知州完全不一样。
知州断案要证据确凿,而御史却是风闻奏事。
没影儿的事儿他们都能拿出来参一参奏一奏,这对顾献这样的能臣来说自然要听得昏昏欲睡了。
顾献看皇上不再问话了,自己就退回了位置上,重新低眉垂眼的站好,不再开口。
皇上敛了思绪,朝殿中的张大人看了一眼,然后朗声说道:“张大人所奏太子遭雷劈一事,交由大理寺查实清楚,再行处罚,张大人可有议异?”
张大人微微一楞,当然别说他了,满朝文武百官都楞了楞了,辰王原本是好好站着的,难得的回头看了眼顾献。
太子遭雷劈这样的传言不管真假都不该大肆宣扬,所以当初皇兄才会让人封口。
张御史一派的人却要跳出来挑破此事,明晃晃的逼着皇兄废太子。
可皇兄原本明显不想理,结果,顾献说了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皇兄就让大理寺去查了。
大理寺查个der啊?
当时在场的人全是宗亲皇室,唯一例外的就是曲尚书一家,可皇上下了封口令,谁敢去大理寺做那个证,证明太子真的遭雷劈?
所以这事查到最后还不是查不属实!
但,一旦经由了大理寺的手,那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把太子遭雷劈这件事拿出来说了。
这还真是……能被皇兄看中的人真是不简单。
辰王能想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
太子一脉的人都想感谢顾献八辈儿祖宗了,没想到顾献平时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候他是真能处啊~看来瑜郡王还是很支持太子的,真是个好弟弟,以后他们也要提醒太子,要适当的拉拢一下这位弟弟,多个兄弟多条路嘛!
但张大人一派的人就不开心了,“这,皇上,这件事交给大理寺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毕竟事关太子殿下,应该归宗人府核查吧?”
皇上已经在心里算计上了,这张丛老货是几品官来着?
哦,他是督察院右副督御史,正三品,这些年的大米饭是白吃了,越老越没眼色,得找个借口给他提前办个退休,朕的俸禄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当然了,太子的人若是给点力也行啊,那就不用朕废脑子了。
“顾献,你说。”
又被点名的顾献只能再次站出来开腔:“吾皇英明神武,皇上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
臣等只要听皇上的吩咐办事就行了。”
皇上:……朕是让你说点干货的,谁让你拍马屁的?也不看看场合。
但是,若这些臣子们都有顾献这份觉悟,那朕这一天天的得省多少心啊。
百官:……不带你这样拍马屁的!这马屁拍的,我们只要一学就有严重的抄袭嫌疑,没法学啊!你倒是整个难度小点儿的,我们也想表现出我们对皇上忠贞不二誓死追随的心情啊!
可能是顾献感受到了皇上的怨念,他又补充了一句,“张大人,您若想让宗人府查,那就等于不用查了,因为初三那日宗人府令就在当场,如果真有太子遭雷劈之事,辰王大人早就禀报给皇上了,不用等到现在。”
没错,辰王掌管着宗人府,也是宗人府的老大宗人府府令。
辰王被点了名,只能站了出来,“启禀皇兄,臣弟也是今日才听到这件事,初听还有些匪夷所思,也不知道这些传言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臣弟觉得还是交给大理寺彻查比较稳妥。”
张大人这下不敢说话了,他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因为交给宗人府就等于直接结案了,还查个屁啊。
大理寺就大理寺,他就不信一个证人也找不到,实在找不到还不能创造一个吗?
所以说,蠢货就是蠢货,身为臣子,连皇上的心思都看不透,还要自诩聪明的站出来被人当枪使,活该他被皇上厌弃。
张御史不说话了,轮到大理寺卿孙正学啜牙花子了.
特么的!
老子怎么这么倒霉?
每回有事就大理寺,这回更惨,连宗人府的活计都归他管了。
关键是他还不能推。
顾献那个不要脸的,拍的每一个马屁都是在给别人挖坑,他刚说‘皇上的决定都是对的,他们做臣子的只要听命行事就行了’,这个时候他孙正学要是站出来说,拒绝查这件案子,皇上还不得立刻免了他的职?
顾献似是感受到了孙正学的怨念,朝孙正学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重新垂下头,当雕像。
他倒是想做大理寺卿,刑部侍郎也行啊,反正都是三品从三品的官,可惜啊,估计他要在御史这条道上一路跑到黑了。
……
张丛回到督察院后憋了一肚子的气,他拿皇上没办法,可不妨碍折腾顾献啊。
所以,顾献今日刚在自己的公事房坐定,就有人抱来一撂档案,“顾大人,张大人让您将这些档案全部整理一遍,他等着要呢。”
顾献看了一眼那足足一尺多高的文卷,抬头问道:“那大人说什么时候要?”
传话的道:“今晚下衙前。”
顾献道:“那你直接回禀张大人,我不介意抄一些无用的档案,但下衙前让我抄完我做不到,反正也做不到干脆我就不抄了,我嫌手疼。”
我就不抄,你还能免我的职是怎么的?
至于考绩,随便写,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背后是皇上,写的再差也不妨碍他升职。
传话的:……知道你顾大人刚,没想到你这么刚啊,那可是你的直属上司,你竟然也敢这么直接怼?
可是,顾大人敢硬怼,他不敢这么回呀。
“顾,顾大人,要不,要不您就能写多少是多少,如您所说,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急着要。”
顾献连眉都没动一下,打开档案,从笔架上挑出一只毛笔,沾了墨汁准备抄写。
传话的看他这是肯写了赶紧退了出去。
……
张大人的公事房里,“他没说什么?”
传话的道:“他能说什么?您是他的顶头上司,让他做什么他不得听着。
不过,那么多的档案一天的时间就是给他长八只手也肯定抄不完的……”
张大人哼了一声:“本官岂能不知?不过是给他个教训罢了,今天抄不完明天就继续抄,抄完了再给他找上一些,堂堂从三品御史,每天上衙竟然只是坐着喝茶,真真是岂有此理。”
“大人说的对大人说的对,那您要没别的吩咐,属下这就出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