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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过谦了,能够与秦夫人结交,秦先生你想必是很不普通的,感到的惭愧的应该是我才对。”倪臻轻笑一声道。

虽然对秦家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但倪臻也清楚秦家是一个实力何等庞大的豪族,而秦浩然能够与江玉柔这位秦家二老爷的夫人结交,恐怕也不会是普通的小人物。

秦浩然端起那杯普洱茶又喝下了一口,然后对倪臻笑道:“倪先生,你这家‘碧螺居’很有特色,我看全香港也没有第二家像‘碧螺居’这样的茶馆了。”

“秦先生谬赞了。”倪臻笑道:“我本来也不想经商的,免得将这书香茶香染了铜臭,可这人嘛,活在世上总离不开衣食住行的,而衣食住行无一不需要金钱维持。无奈,我只好用先父留下的资金开了这家‘碧螺居’,一方面保我两顿温饱有瓦遮头,另一方面也满足我对书籍和茶茗的喜好。万幸我这‘碧螺居’的营生还算过得去,这还得谢谢秦夫人这些与我有相同爱好的茶客书客光顾啊。”

江玉柔也对秦浩然笑道:“是啊,在这里,我认识到很多同样喜欢看书喜欢喝茶的朋友呢,有时候我们还会办些茶会书会之类的小型活动呢。”

“按我说啊,以秦夫人的丰富学识,要不是她这么早就嫁了人的话,恐怕都成为第二个鱼玄机或者李清照那样的大才人了。”倪臻笑着称赞江玉柔,一双眼睛紧紧扣在了江玉柔那娇怯清丽的脸庞上。

捕捉到倪臻看江玉柔的眼神,秦浩然的眉头轻轻一皱。

江玉柔听到倪臻的称赞却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倪先生你说得太夸张了,我只是喜欢看看书而已,哪里能比得上鱼玄机或者李清照那种千古留名的女文豪。”

“我说的可没有一点夸张,在香港这里我见过不少有学识的女子,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秦夫人你的。”倪臻正色道:“如果是普通的女子,能像秦夫人你这样通过自学就精通中英法日俄这么多语言?”

听到这话,秦浩然也不得不惊讶了,想不到江玉柔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精通这么多种语言。

又见倪臻说道:“不过也难怪,秦夫人令尊是香港大学的副校长,也是中文学院的院长江立松博士,说得上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秦夫人可以说是在一片书香里成长起来的。”

秦浩然也记得顾湘菱说过江玉柔的家里是香港这边比较出名的书香门第,当初秦家初来香港,急欲在香港立足,于是秦江山的父亲,也就是秦浩然的“祖父”就让秦江山迎娶了江玉柔这书香闺秀,以助秦家掌握足够的社会地位。

此时听得倪臻所言,秦浩然才了解到江玉柔的父亲是这么个着名的知识分子,要比蒙慧佳那个开报馆的老爹好多了。

这时,一个侍者来到了倪臻身边,对他说道:“老板,你上次订的茶叶送来了,你快下来看看吧。”

尽管不想中途离开,倪臻也不得不去办事,只好对秦浩然跟江玉柔告罪一声,然后跟那侍者离开了。

于是茶座这里就只剩秦浩然跟江玉柔两人,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客人。

原本有倪臻在场,三人聊起天来也十分自然,而现在留下秦浩然和江玉柔独处,两人的气氛却变得沉寂起来。江玉柔似乎不怎么去看秦浩然,微微低垂螓首只顾喝茶。

秦浩然则静静的看着江玉柔,看她圆润清丽的脸庞,看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看她脸上细细的绒毛,还有,看她渐渐变红变热的香腮,当真是赏心悦目好不惬意。

仿佛感受到秦浩然的目光,江玉柔一点不敢抬头,生怕被那目光灼伤似的。

好久,她才开口:“刚才你说小王子那不是寂寞,而是自由,为什么你这么说?”

秦浩然喝了口茶,淡淡的道:“因为他知道,地球上的这些人都没有想象力,每一个人都被自己的功利和浮华禁锢了,永远也逃不出那片狭窄的天地。只有小王子,他作为一个旅客,一个旁观者,他的心始终没有被地球上的人污染,也没有被他们戴上枷锁。所以我才说,小王子不是寂寞,而是自由。”

江玉柔静静的听着秦浩然的话,眼睛看着桌上那杯普洱茶,看着那如同碧波的荡漾,自己的心也随之旌动:“是啊,我们这里的人都被自己禁锢了,始终逃不出去。”

看着那涟漪不断的普洱茶,江玉柔感伤的道:“小王子确实是自由的,真正寂寞可怜的,只有我们这些被自己禁锢起来的人。”

她觉得自己也是被紧紧禁锢的人,不仅被自己禁锢,她本身所处的秦家也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凝视这个满身柔弱的女子,秦浩然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忍不住冲口说道:“我可以做你的狐狸,就像小王子身边的那只。”

江玉柔愕然,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秦浩然。

然后,她就笑了笑,拨开鬓边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丝,不经意的转换了话题:“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我听江山说,‘德盛’那个原来的经理是蒙慧佳的远房表哥,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你到了‘德盛’那边,恐怕会处处受到他的打压。”

秦浩然心里微微一叹,同时笑道:“没关系,我能够处理好的。”

“虽然环境比较艰苦,可是在外面,天空总要比秦家里面宽广很多的,阿然你不要气馁。”江玉柔怕秦浩然因为跟秦浩渊以及秦浩瀚的地位待遇差异而心生丧气。

“我知道。”秦浩然点点头:“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不弱于秦浩渊和秦浩瀚,也不逊于秦家的任何人。”

江玉柔露出了婉约的笑容:“我相信你,我相信阿然肯定能做到的。”

“对了,二婶。”

听到秦浩然在两人独处的当间恢复了对自己的“尊称”,江玉柔心里隐隐有丝失望,更多的却是无奈,因为自己确实是秦浩然的长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秦浩然说道:“我觉得这‘碧螺居’的老板不是普通人,二婶你还是不要与他交往太深比较好,否则以后出了什么变故的话,恐怕会招致不可收拾的风波。”

江玉柔闻言,脸色就有些变了:“阿然,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倪先生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什么的。”

“我相信你,二婶。”秦浩然笑着安慰她:“不过你待他如普通朋友,他却未必也这么想。尤其你的背后是秦家,我担心那个倪臻是心怀不轨。总之,二婶你还是小心为上,免得遭了人的欺骗。”

“你是说倪先生会骗我?”江玉柔惊疑的道:“不会吧,我们一般都只是谈谈书籍文章,聊聊喝茶的事而已。”

秦浩然道:“反正小心点吧,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提高些警惕总是没坏处的。我当然也希望那个倪臻是正人君子,那即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总比二婶你真的受了骗要好。”

看出秦浩然是在关心自己,江玉柔心里才好过了些。可她还是喃喃自语的道:“江山不许我在外面乱跟人交朋友,你也要我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你们男人,真是……”

江玉柔越说越小声,秦浩然也只听到前面一些,看到此时的江玉柔有点像那种不满大人管教的小孩子,秦浩然就觉得她很可爱,同时也感慨秦江山对她实施的“高压管制”,使得她常常被寂寞包围,渴望与人交往。

接下来,两人又回到了那相互沉默的气氛。江玉柔终究是自然不起来,便跟秦浩然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就站了起来往外边走去,秦浩然的声音却再次传来:“柔姐。”

她脚步一顿,驻足在那里。

“我刚才说我愿意做那只狐狸,并不是开玩笑的。”

江玉柔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然后就再次迈步,迅速离开了二楼这里,而她那摇曳的背影,看起来却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从窗口望下去,秦浩然能看到江玉柔出了“碧螺居”的门口并往门外的车子走去。

司机给她打开了后车门,她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顿在了那里。

她似乎想要回头,却始终没有做出这个动作,犹豫了片刻,她终于钻进了车子,留下一片烟尘而去。

秦浩然收回目光,端起那小巧的紫砂茶杯,静静的看着里面碧波荡漾的普洱茶,微微有些失神了。

“秦夫人走了么?”回来这边的倪臻看到江玉柔已经不在了,只有秦浩然一个人留在这,便开口问道。

秦浩然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倪先生小时候是农民么?”

倪臻一愣,然后笑着摇头:“不是,秦先生你怎么会这么问?”

秦浩然把目光放回茶杯上,仿佛在自言自语的道:“因为我看到你手上的茧子这么厚,还以为你是使锄头使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