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电梯井敞开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向下延伸至未知的黑暗深处,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许衫左手握住那柄只有巴掌大小的青铜云雷戈,戈刃上细微的电弧跳跃,发出轻不可闻的噼啪声。
一层朦胧的土黄色霞光自身上泛起,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正是五行诀中的土系护体法术。
接着,他体内法力微转,消耗了一池法力,给自己加持了一个轻飘飘的落羽术。
准备妥当,他走到电梯井边缘,纵身一跃。
身体如同失去重量的羽毛,轻盈地向着下方飘落。
井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许衫右手掌心一翻,一团柔和的淡蓝色光芒凭空出现,悬浮在他身前,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周围锈迹斑斑的金属井壁。
下降了约莫十几米,双脚终于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甫一落地,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恶臭便扑面而来,其中混杂着尸体腐烂的腥臭,还有一种类似大蒜混合了腐烂水果的古怪气味,令人闻之欲呕。
许衫眉头微皱,体表的土黄色护体霞光微微一荡,便将这污浊的空气彻底隔绝在外。
借着微光术的光芒,他看清了电梯井底部的情形。
在井壁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破口,显然是外力强行破坏造成的。
他没有犹豫,迈步从那破口走了出去。
一踏出电梯井,眼前的景象让许衫的瞳孔微微一缩。
地面上,密密麻麻地堆叠着难以计数的尸体,层层叠叠,几乎铺满了整个空间。
这些尸体大多穿着统一的白色或蓝色医护服装,已经高度腐烂,难以辨认原本的面目。
在电梯井破口周围的金属外壳上,布满了密集的抓痕,深浅不一,纵横交错。
可以想象,这些人临死前是何等的绝望,拼命想要抓挠开这最后的屏障,却最终徒劳无功。
许衫面色沉静,小心地避开脚下的尸骸,向前走去。
破口之外,是一扇厚重异常的钢铁大门。
大门半闭着,门前同样堆砌着小山般的尸体,将大门堵住了大半。
看来这里曾经是一个医疗或者研究设施,只是发生的变故远超想象。
他绕过尸堆,推开另外一边的钢铁大门。
门后是一条深邃悠长的漆黑走廊,同样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掌心的微光术只能照亮前方数米范围,更远处的黑暗如同浓墨般化不开。
许衫缓步前行,脚步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廊两侧,每隔几米便是一扇厚重的、呈现深色的单向玻璃窗。
透过玻璃向内望去,可以看到一间间布局几乎完全相同的房间。
房间内部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冰冷的金属医疗台摆放在正中央。
而每一张医疗台上,都无一例外地用宽厚的皮质束缚带,牢牢捆绑着一具已失去生命的人类尸体。
这些尸体形态各异,有的保持着死前的挣扎姿态,有的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只剩下一具空壳。
许衫一间间看过去,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里的景象,与他所知的一些魔道修士进行邪恶试验的场所,何其相似。
都是将活生生的人族当做试验品,进行着某种丧尽天良的研究。
他注意到,每一面单向玻璃窗的旁边墙壁上,都贴着一张打印的信息表。
信息表上有着照片、姓名、年龄、体重等基本个人信息。
显然,这些信息对应着玻璃窗后医疗台上被捆绑的“试验品”。
一张张冰冷的表格,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当成了可以随意记录和处置的数据。
许衫沉默地走过一间又一间医疗室,目光扫过那些或惊恐、或麻木、或绝望的照片。
直到他走到其中一扇玻璃窗前,脚步猛地顿住。
视线落在了那张信息表上。
照片上,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惊恐,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姓名:玛丽安。
年龄:7岁。
体重:14公斤。
许衫许衫的目光透过冰冷的单向玻璃,望向医疗室内部。
医疗台上,一个极其瘦小的身影被厚实的束缚带捆绑着手脚,固定在冰冷的金属表面上。那幼小的身躯与冰冷的金属、粗糙的束缚带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许衫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
周围浓重的恶臭和死寂仿佛都暂时退去。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声念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悲哉悲哉。”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收回目光,他正准备继续前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地面上的异常。
就在这间医疗室门前的混凝土地面上,赫然印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脚印。
那脚印深陷地面,边缘的水泥块都已碎裂,呈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脚印的形状,与他在洛圣都见过的双头猩猩留下的痕迹,几乎一模一样。
许衫心中一动。
看来,这里就是那头怪物的诞生之地,或者说,是它失控逃离的地方。
他不再犹豫,顺着地面上断断续续出现的巨大脚印,向着走廊更深处的黑暗走去。
脚印一路延伸,伴随着周围环境愈发明显的破坏痕迹。
墙壁上出现了巨大的爪痕,天花板上的灯具被扯落,散落在地。
终于,在一处走廊的尽头,他看到了一扇扭曲变形的厚重钢门。
钢门整个倒在地上,门框被撕裂,门板中心还有一个巨大的、向外凸起的凹陷。
显然,有什么东西从门内用难以想象的暴力,硬生生撞开了这道坚固的屏障。
这里,应该就是关押那头怪物的房间了。
许衫抬步,正准备跨过倒塌的钢门,进入房间内部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墙壁上,那扇同样存在的单向玻璃窗。
以及玻璃窗旁那张信息表。
许衫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走到那面单向玻璃前,视线没有投向玻璃后的房间,而是牢牢地定格在了那张贴在墙上的信息表上,仔细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