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开每隔十日回一趟王府,汇报工程进度,顺便领工钱。
唐昭派人将还没捂热的稿酬送去钱庄,兑换成铜板,装了整整五大箱。
明霞庄上,佃户们早早聚在庄门口,伸长脖子看着远方的路口,期待又紧张。
一辆骡车在晨曦的照耀下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慢悠悠进了庄子。
宋大郎勒停骡车叫来手下佃户,将箱子搬下骡车,一字排开。
宋二郎打开箱子,黄澄澄的铜钱堆的满满当当。
在场的佃户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铜钱,震撼地张大嘴。
孙庄头吞咽一口,右手狠狠往身后大腿上一拧,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神志清明起来。
宋开从他手里拿走账本,边翻边道,“叫到名字的到前面来,找监管你们的小队长领钱,都记着,当面数清工钱,过后有任何问题,我和孙庄头概不受理。”
佃户们紧张地握紧双手。
“田老大”,宋开叫道,“你是负责运河泥的,一日工钱十二文,一共是一百二十文,可有问题?”
田老大连连摇头,她大闺女见天帮他记着数呢,没错。
宋开:“那便盖了手印,去大郎那领工钱吧。”
田老大痛快盖好手印,跑到宋大郎身前老实等着。
大部分铜钱都被麻绳串好,一百文一串,只需再数二十个铜板就行。
宋大郎将数好的钱递给田老大,“你点一遍。”
下一个佃户已经排在田老大身后,田老大让开位置,招呼跟着来看热闹的女儿。
金花银花跑到田老大身边,父女三人数了一遍又一遍,不差一文。
“宋大郎,钱数没问题”,田老大笑道。
宋大郎正在清点手中铜板,“今日休息,明天照常上工。”
田老大应了一声,父女三人兴冲冲跑回家。
“娘,娘!我们把工钱领回来了!”银花边喊边冲进灶房。
田家的正在煮豆饭,闻言立马扔下手中的木勺,“可是一百二十文?”
“是,半个铜板都没少”,金花将带着体温的铜板交给她娘。
田家的接过铜板,手指轻轻地摸着,生怕将铜板上的粉碰掉似的,她眼里闪着泪花,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家里终于有了积蓄。
她可以给孩子们买布做衣裳,买盐尝个咸淡了。
“娘,听说明霞镇新出了种吃食,叫做豆腐的,咱买一块尝尝好不好?”银花拉着娘的衣袖央求。
“两文钱一块呢”,田家的有点心疼。
“娘,娘,就买一块,一块行不行”,银花撒娇,“隔壁村的杏花家买了一块,在我和姐姐面前炫耀了两天!”
见自家男人也赞同,田家的咬牙,“买!一会吃完早饭,爹娘就带你们去镇上。”
银花兴奋地大叫,被姐姐金花牵着去盛饭。
隔壁屋里,田老二媳妇把沉甸甸的铜钱藏进炕洞里,高高兴兴跟自家男人吃了饭。
饭后,田老大来问,“老二,我和你大嫂要带爹娘、金花银花去镇上逛逛,你们去不去?”
“去,大哥等我们一会儿。”
田老二媳妇嗔道,“去镇上干嘛?没得又浪费钱去。”
“钱赚了就是要花的,家里的麻布、针线早都没了,盐和酱油也该吃完了”,见媳妇还要再说,田老二道,“就算咱俩不吃不穿,那妞妞呢?爹娘呢?”
田老二媳妇妥协,“好不容易手里有两个钱”,没想到转眼就要花出去。
田老二任由媳妇念叨,抱起女儿逗道,“妞妞想不想去镇上玩?”
八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妞妞即便懂事也抵挡不住诱惑,抱着爹爹的脖子重重点头,“想!”
田老二媳妇瞬间便不念叨了。
两家准备就绪,只是田老丈夫妇死活不去镇上,说要留在家里看家。
田家兄弟无法,只得带着妻女出门,一路上遇到好多拖家带口去镇上玩耍采买的佃户,大家结伴同行,一路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碧丹院里,唐昭却不是很开心。
库房里都是她的宝贝,她一件也不舍得。
“这支发簪怎么样?”春风挑了一件最小的。
唐铁公鸡面无表情,“那是和田玉的。”
“这珍珠呢?”秋雨从满盒珍珠里挑了一颗最小的,白里透着粉。
“那是鲛人泪”,唐昭继续面无表情,“价值连城。”
秋雨吓得一抖,差点将珍珠摔到地上。
冬梅建议:“那字画?”她指着墙上的青山绿雨垂钓图。
唐昭依旧面无表情,“前朝大儒的真迹,有价无市。”
夏末顶着姐妹们希冀的目光,“那这珊瑚耳坠”
唐昭叹气,“皇后娘娘亲赐的”,她指着架子上的首饰盒,“连同簪子、步摇、项链、手镯、臂钏,是一整套。”
夏末缩到冬梅宽大的背后。
春风为难,大渝人人以为她们姑娘穷的掉渣,谁想到满库房竟找不出一样价值中等的物件。
唐昭两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富N代的愁苦,库房里摆的,除了她被册封县主和郡主时先帝给的赏赐,就是洛阳府尹退还的她生母的嫁妆。
皇家的东西,自然是顶好的,但唐昭没想到,她生母宋氏的陪嫁,也样样珍贵无比。
就连她那个渣爹,出手也阔绰的很。
唐昭离开洛阳之前,魏国公命人送来整整三车的吃穿用度,其中最珍贵的,便是有一尺抵一金之称的云锦。
唐昭被强烈的个人喜恶左右,打算选一匹云锦当暖冬宴的彩头。
只是,唐昭纠结,红锦艳丽夺目,白锦孤高清傲,蓝锦温和淡雅,哪一匹她都很喜欢。
为了立住她穷鬼的人设,她都是穿以前的旧衣,或是普通衣料做的衣裳。
唐昭也不挑,毕竟她上辈子创业失败后背负巨债,穷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陀螺一样一天打三份工,穿的都是夕夕上二十九块九一件的半截袖牛仔裤。
破了脏了不能穿了,直接扔了就是。
可这辈子,她的衣服最次也是绸缎制成的,就是扯了一根丝,她都心疼!
所以这三匹云锦对她来说,是鸡肋,做成衣服她不舍得穿,给出去她又心痛。
都怪魏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