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府,慈安堂。
魏国公老夫人手中不停地拨弄佛珠,姨老太太坐在一旁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劝慰。
堂堂一品魏国公夫人,不顾身份亲自迎外室进府,被外室讽刺丈夫呵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
当真丢尽了安氏女的脸面!
姨老太太哀其不幸怒其无用,连带着唐明也不喜起来。
看着是个聪明的,怎也陪着安氏胡闹?
唐文急匆匆进来道,“老夫人,奴才打听清楚了,大小姐敲了登闻鼓告御状,国公爷和宋姨娘才被宣召进宫的。”
安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一顿。
“告御状?”姨老太太惊道。
唐文:“大小姐状告宋姨娘冒充宋氏女,玷污宋氏满门清名。”
安老夫人沉着声音道,“宋清颜与护国将军一族血脉虽不相近,却系出同源,身上更有宋氏一族的标记。”
“大小姐言宋氏一族无为妾为婢之女,违者除族为由分辨,陛下也认同”,唐文急得满头是汗,“为告慰宋氏一族英灵,陛下本欲处死宋姨娘,可国公爷,国公爷”,他不敢再说。
“吞吞吐吐做什么?还不快说!”姨老太太呵斥。
“国公爷以平定西南之功救宋姨娘一命!”唐文在安老夫人森然的目光下五体投地趴在地上,“陛下震怒,夺去国公爷身上一切职务,居家自省罚俸三年!”
安老夫人手中的佛珠霎时散落一地,慈安堂内伺候的一众奴仆皆跪倒在地。
“什么?!”姨老太太惊叫出声,征哥儿是疯了不成?
“那外室呢?”任谁都能听出安老夫人语气里的滔天怒火。
“陛下金口,夺去宋姨娘姓氏,罚抄四书五经和佛经万遍,未抄完前不得出府。”
“连同三小姐和大少爷,也被陛下亲口断言无才无德。”
砰!安老夫人将案几上的一整套三仙送福茶杯扫落在地,指着趴在地上的唐文怒骂,“宋姨娘?我魏国公府哪来的宋姨娘?!那贱人不过是国公爷养在外的外室,连通房婢妾都不如,哪个让你喊的姨娘?!”
“陛下夺去那贱人姓氏,你还口口声声称她为宋姨娘,公然违抗皇命,你是有几个脑袋够砍?!”
姨老太太第一次见以柔和温善名满洛阳的姐姐发怒,顿时如鹌鹑一般坐在角落里,不敢发出半点响声。
被魏国公半扶半抱着回府的宋清颜,不对,现在只能叫清颜了,听得安老夫人的话,心中惊恐万分顿时泪如雨下。
宋晚缩在哥哥宋时身后,浑身颤抖。
魏国公见母亲盛怒,便让人送清颜母子三人先去后院安顿,却被安老夫人拦住。
“将那贱人关到后院柴房,不许给饭吃不许给水喝,待家庙建好后直接送进家庙,着人严加看守,此生不得出家庙半步!”
安老夫人一步一步走到清颜身前,“你下半辈子就安心待在家庙里诵经祈福,向唐家的列祖列宗好好忏悔!”
“母亲!”魏国公大喊。
安老夫人举起手中拐杖狠狠打在冥顽不灵的儿子身上,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你也去祠堂跪着反省,若是不知悔改就跪死在祠堂,老身亲自进宫求见陛下,请封晏哥儿为世子,也省的魏国公府百年基业败在你的手上!”
安老夫人老眼含泪,“生养了你这么个儿子,你让为娘死后如何去见你父亲!如何有颜面去见唐家的列祖列宗!”
魏国公后背痛的没有知觉,但见母亲流泪还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都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不孝,连累母亲忧心!”
“儿子这就去祠堂向祖宗请罪,请母亲千万保重身体。”
见儿子总算还没被彻底迷了心窍,安老夫人心神一松,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母亲!”魏国公接住母亲倒下的身躯,冲跪着满院的下人大吼,“快去传御医!”
慈安堂瞬间仿佛活了过来。
魏国公亲自将母亲抱到床上,等御医进府看完诊开完药方后,亲自煎药喂母亲服下,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贴心话,等安老夫人精神不济睡下后,魏国公才从内室出来。
清颜母子三人还跪在院里,见魏国公出来都眼巴巴抬头。
魏国公身心俱疲,犹豫再三仍是吩咐,“照老夫人说的办吧。”
清颜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正要说话,被老夫人院里的婆子狠戳了一下后腰,痛的眼前一黑,随即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魏国公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父亲处置完母亲,要如何处置我和妹妹?”跪的挺拔的十六岁少年道。
魏国公对着被无辜连累的兄妹二人满怀愧疚,但皇命不可违,“从今以后,晚儿跟在夫人身边,好好学习规矩,至于时哥儿”,他叹气,文武路都被堵死,“你先留在府中,日后父亲会为你寻条出路。”
“多谢父亲”,宋时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拉着妹妹跟着领路小厮去了后院。
二人在一处荒凉的院前停下,小厮恭敬道,“大少爷,这是您的院子”,他又指了指旁边破败程度不相上下的隔壁,“那是三小姐的院子。”
宋时点头,领着妹妹去了对面院子转了一圈,宋晚看着比从前相差十万八千里的院子,再也忍不住哭泣。
“哭什么,以后你要哭的时候可多的呢”,宋时替妹妹擦干眼泪,“你放心,哥哥定会护着你和娘。”
宋晚乖乖点头。
宋时笑着看着妹妹,眼底是驱散不开的阴霾。
正房里,安氏醒来知道魏国公被夺官职后又昏了过去,唐明不得不强行叫醒母亲,“事已至此,那外室便翻不了身,父亲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原谅母亲和女儿,母亲不如退一步,将管家权交出来,一心抚育子女。”
安氏哪里甘心,可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应了,梳洗一番亲自去了慈安堂,无视安老夫人的冷脸,赔笑道,“儿媳昏聩,一听说国公爷的外室生了个已成人的儿子便昏了头,怕晏哥儿的世子之位不稳,这才急吼吼地上门,却没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儿媳有错,儿媳自愿交出管家权,以后一心修养心性教养儿女,请母亲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