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白发散在胸前,面貌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可言语行动里却处处透着深沉。
“姑娘口中是何人?”他晃了晃脑袋,笑道,“在下并不清楚......”
玉兰花瓣缓缓飘落下来,正巧落在两人之间,雪白彻洁的厉害。
沈今宛蹲下身子,拾起那朵被风沙淬伤了的花瓣,捻在手上。眼睛虽未瞧着他,话却精准地指向无尘:“哦?公子不知?”
她眼中闪过一道凌厉,花瓣顷刻间朝树荫下那人飞去,被他牢牢接住,竟未划出一丝伤痕。
“那公子可知....南陵太子萧域?”沈今宛心中有底,上前一步毫不客气的在他身旁落座,“那可真谓是鹤发仙姿,容颜难得见人间啊......”
“公子与他相比,倒也不输。”她随手替自己斟茶,豪饮而尽,试探道。
谁料那无尘只是‘噗嗤’一下笑出声音,撑着手臂洒脱地向后倒去,倚在玉兰树下,仰头轻叹道,“可惜了这一树玉兰。”
“有公子这等妙人相伴,又有何可惜?”
沈今宛挑眉,顺着他的方向抬头望去,树顶四处纠葛,密不可分,就算是太阳正当时,也只能透出稀疏的阳光。
这一树玉兰开得闹,只是除了无尘外无人问津。反观寺院外那一株玉兰,至今还未开放,却早已挂满了祈福的红绳,受香火供奉。
说来也还算唏嘘,可都不过是命。
那少年却唇角微勾,笑了出来:“姑娘说得对,得一人相伴,足矣。”
“得一人相伴,足矣?”沈今宛轻笑一声,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划过,“公子这话说得,倒像是尝尽了世间孤寂。”
无尘仰头望着玉兰花,白发铺散在青草地上,像一泓冻结的月光:“姑娘不觉得,有些花注定要独自开落吗?”
沈今宛将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瓷底与木面相击,发出清脆的\"嗒\"声:“花落花开都是定数,怕是这一树玉兰,勾起的是殿下的思乡之情吧。”
少年挑眉,身上锦缎滑落,若隐若现能看出其肌理,肆无忌惮地跨着腿坐着。
“姑娘就这么笃定?”他开口问道,语气挑衅。
少女则轻蔑地抿唇:“自是不敢轻易下定,只是殿下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恰巧我又见多识广罢了。”
“哈哈哈........”萧域放声大笑,清脆的声音环绕着山林,“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沈姑娘果然有趣。”
笑声戛然而止,萧域身边多了一柄短剑,剑鞘却不见踪影,赤裸裸地暴露在天光外,只用草叶掩盖,与他一国太子的身份根本联系不到一处。
“只是.......姑娘这样明晃晃地开口,真不怕孤将你灭口吗?”萧域玩味道,把玩着那柄出刃的短刀。
上头嵌的蓝宝石却是格外显眼,倒是有些眼熟。
沈今宛无暇顾及是在何处见到过这把短剑,说道:“太子殿下若要灭口,臣女怕是早没命待在此处了。”
她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连称呼都换了。
萧域没有否认的意思,“沈姑娘聪慧。”
对江鳞叶之事却一言不发,不肯回答。
南陵皇帝共三子,太子为皇后所出,自小便是鹤发金冠,被称为玉面太子。
其余二子为陈贵妃与丽良人所生,从未听说过还有一子。
少女眉头紧皱,那前世江鳞叶又是如何当上南陵的皇帝........
“殿下这下可以回答臣女的问题了吗?”她眼底激起一块涟漪,放下嘴角,心底总是隐隐的不安。
“沈姑娘凭什么认定孤一定会告诉你?”他有些不耐烦,“今日的游戏就玩到这里,沈姑娘请便吧。”
萧域起身欲走,白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沈今宛神光猛地落在他身边短刀上,那颗蓝宝石在阳光底下,竟泛出血色。
她突然伸手,指尖堪堪擦过那柄短剑上的蓝宝石,被萧域察觉后闪身避开,“沈姑娘这只手怕是不想要了......”
少女却不顾他的威胁,从袖口处取出一把短刀,刀鞘上的蓝宝石同样在阳光下生出血色。
“这刀鞘........”她眯起眼睛,“殿下留步!”
萧域脚步一顿,背影明显僵了一瞬。这个细微的反应没能逃过沈今宛的眼睛。
“殿下认识江小侯爷?”她步步紧逼。
萧域转身,脸上已恢复那副不染俗世的表情:“沈姑娘,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臣女只是觉得奇怪。”沈今宛直视他的眼睛,“这柄刀鞘是江小侯爷赠臣女的生辰礼,为何会镶着与殿下无二致的宝石?”
“还是南陵专供给皇室的蓝血石?”
一阵风吹过,玉兰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片沾在萧域肩头。他轻轻拂去,动作优雅却带着几分刻意。
“孤累了。”他收起短剑,“沈姑娘请回吧。”
沈今宛却不依不饶:“莫非江小侯爷与殿下,才是亲兄弟?”
她猛地想起两人肖像的眉眼,除却发色外,几乎一模一样的瞳孔。心中飘起一个大胆的猜测,竟脱口而出。
“沈姑娘究竟是何人?!”萧域怒意横生,短刀唰的一下抵在了她身前,身后暗卫齐刷刷站成一排,“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语气强硬,拿出当年平定内乱的威压,对着这一个看似未满十六岁的女子。
却没讨到一点好处。
沈今宛眼神坚定,语气更是强硬:“臣女知道什么,须得问问殿下到底藏了什么!”
“殿下费尽心思来一趟北尉,难不成真是想要出家?”她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却死死盯住他。
“阿宛——”
院落外清净处忽然传来一声急促,江鳞叶皱着眉头,将她扯开护在身后,“你在这做什么?”
萧域放下短刀,看着紧张的弟弟简直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