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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玄对他的身份和地位一直都有着清晰的认知。

他知道,愿意跟随他、认他为少主的那部分巫族人,大部分都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族人。

但他能在潜移默化中让年轻族人抗拒巫族各种残忍的仪式和祭祀,却改变不了内心早已守着残忍准则的上一代族人。

过去的巫族人,早已固化成恶石。

门铜抱紧巫妙,微微加快速度,向阶梯之上跑着。

他内心涌起酸涩,让他不敢回头看巫玄的表情。

巫玄在巫族过得如何,看巫妙的情况就知道了。

抱着阿姐冰冷的尸体,门铜为过去那个对兄姊怀有怨气的自己,感到深深的愧疚与难过。

巫玄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巫妙垂下并飘动的红色裙角,他的眼神死气沉沉:“其实之前,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们……”

为什么偏偏是他被唤醒了力量,而不是巫妙。

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弟弟妹妹,不是别人。

“但到这后,我知道了。”

一切都是命数。

“几千年前,我们身上这股力量是每个巫族人都拥有的,但因为背叛了九婴,力量渐渐消失。”

“直到一对双生子的降生,女孩完美适合九婴魂魄的寄生,巫族人便想利用她让九婴复生,再行一次关于力量的‘祭祀’,但有个致命的问题是,女孩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九婴的力量。”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情况,门铜和元宝立刻看向了对方,也想起了那幅壁画。

巫玄淡淡道:“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几千年前,也有一对双生子经历了和你们一样的事情,或者说,你们经历了和他们一样的事情。”

“但和你们不同,那场祭坛仪式成功了,虽然女孩死了,但男孩不仅唤醒了妖力,还完美继承了女孩的灵根与体质。”

“巫族人为即将成功的祭祀举行了庆典。”

巫玄眼中露出一抹冷嘲:“但自认为害死妹妹的男孩在庆典那天,用刚刚觉醒的妖力自我了结了,那两个孩子的母亲,在痛苦和愤怒中放出了祭坛下被镇压数千年的衔尾蛇,衔尾蛇身负怨力,将大部分巫族人都吞吃了。”

元宝惊愕地睁大眼,她记得门铜不是这样讲的。

“我是小时候听别人讲的。”门铜闷声道。

巫玄道:“口口相传当不得真,就连巫族后人的记载也不一定是真相——就像他们把害人说成祭祀一样,谁会争着把罪孽往自己身上担?”

“因果轮回,当初提出这个方法的人,就是我们这一脉的祖先。”巫玄紧紧闭眸,“所以那个女人,将诅咒下在了他的后代身上。”

谁也不知道诅咒是否是真的,但无论如何,在如今,这个恶果的确落在了巫幽和巫冥的头上。

“你怎么知道的?”门铜看着他苍白潦乱的脸,“数千年前的秘辛,你怎么知道的?”

石室已经快崩塌了,但阶梯也终于看到了尽头,一点亮光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少年们兴奋急切地吼叫着,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狂喜。

“我们出来了!”

“还是那个殿!”

“我感受到灵气了!”

“等一下——兽潮怎么还没退!”

元宝将巫玄轻轻放在墙角,让他停下歇息,然后抱膝坐在了他身边。

门铜沉默地将巫妙的身体妥帖放好,也坐了下来。

巫玄微微侧头,看着他俩:“我的妖灵,它叫白泽。”

沉眠在他体内的是一个非常温和的魂魄,它让他拥有了与世间万物沟通的能力,但偏偏命运弄人,他是被困在人族的谎言与人性中不得解脱,而人族的语言,本就是他所掌握的。

“那间石室的灵狐,还留有一丝妖魂,在你们困在衔尾蛇幻化的迷道里时,它跟我讲述了这段过往,它的主人,就是那名下诅咒的女子。”

“我一开始并没有完全相信,因为我一直不曾知道,你们在圣地里究竟遭受了什么,直到我看到那幅隐藏壁画。”巫玄对上门铜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再联想一下你身上的灵根,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呢?”

门铜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尽管一直不曾忘却,但巫玄的注视,让他再一次意识到,他的灵根,是从他妹妹体内剖出来的。

门铜不自觉地揪紧衣服,睫毛颤动:“对不起……”

这将成为他无用的罪证,时时刻刻警醒他:他没有保护好妹妹。

这种真正融入血肉的愧疚,将与他相伴一生。

这一方小小墙角,一直安静了许久。

其他人也都缩在殿里,面对庞大到骇人的兽群,他们又还没有恢复灵力,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静坐修养。

云散看着角落里的元宝和巫玄四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结束后,才走过去靠近。

“巫玄,告诉我们,那个白衣人和你说了什么?”

其实云散已经在记忆之境里听到了,但她想看看巫玄会不会说实话,这关系着她对巫玄的态度。

元宝和门铜这才想起“巫玄的目的”这一关键问题,瞬间扭头看向巫玄。

他们的眼神很紧张,按巫玄先前的说法,巫玄擅自将巫族人带进秘境,对五灵宗和碧水宗弟子做出了那些事,影响了大比,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们不打算为兄长辩解,因为巫玄的确做了错事。

但还有最重要的——死去的那些人,他们的性命最终要由谁来负责。

这才是元宝和门铜紧张的地方。

他们希望跟巫玄没有关系。

“你……怎么会知道?”巫玄淡漠的脸上浮现明显的惊愕。

他非常确定,当时那场谈话,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不,有的,只是不是人罢了。

“九婴大人……”巫玄喃喃道。

他也和别人一样,昏迷过去时,感觉自己做了一场荒诞又绝望的梦,但醒来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如果有记得的人呢?

当时在场的,除了他和白衣人,就只有九婴的图腾。

而阵法,也是靠九婴图腾启动的。

巫玄从未怀疑九婴的存在。

那眼前的少女为何记得?在九婴的力量下,她为什么能留有记忆?

“你是什么人?”巫玄盯着云散,很快,他又自顾自地摇头,眼里浮现奇异的色彩,“不,不重要了。”

不管是什么人,她当时能为了元宝杀他,那就不是敌人。

她会保护门铜和元宝。

巫玄现在只有一个心愿:让门铜元宝好好活下去。

想到这,巫玄昳丽的面容绽开一抹淡笑,朝着外人时,他又恢复成了那名冰冷的少年。

他第一句话就将阿瑾炸了起来:“白衣人极有可能是天行宗门人,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兽潮、昏迷、遗址,这些都是他为了让我帮他做一件事而策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