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舒宁放下手中的毛笔，她转头看向窗外，灵船行驶在云端，此时已经入夜，能看见繁星点点。
她看回面前的书桌，上面摆满了她的练字成果，从最初的歪歪扭扭，到而今字迹已然端端正正。
她长舒一口气，用毛笔写字真的好难，好在如今好了许多，至少不再是之前那如同三岁小孩般写出来的字了。
舒宁收好桌上的散落的宣纸，她刚准备起身，便听到了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很轻，像是在踮起脚尖走路，正朝自己所在的这间房靠近。
她一曲指，弹灭了桌上照明的蜡烛，房内瞬间暗了下来。
舒宁悄无声息地拉开椅子，走到一旁站定，她双臂环抱于胸前，靠在墙上，眼神冷峻，盯着那扇门。
她倒想看看是哪个小贼这么大胆？
小贼在外面犹豫了很久，似乎是终于鼓起勇气，将门一点点地推开，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侧身从半开的门中进来。
修士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视觉敏锐，舒宁在他进来后，便认出了来人，是白天带路的小童。
小童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他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床上是平整的，根本没有人在睡觉。
他刚转身，就看到墙边站着的人影，面对着自己的方向，他心中一凛，泛起一阵凉意，还没跑出一步。
舒宁双手结印，两指并拢，指向小童，他瞬间被定在原地。
这定身术，舒宁学会后，还没试过，现在用刚好，看小童保持着被定住时的动作，舒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指尖燃起一个小火苗，这是她学的控火术。
舒宁将房内的蜡烛重新点燃，将指尖的火苗吹灭，随后走向小童。
她蹲下身，与小童平视，左手撑着下巴，眯起眼睛：“定身术可不会禁你的言，你现在最好说清楚为什么大半夜来我的房间。”
“不然，你懂的。”她转了一圈脖子，双手交叠，咯咯作响，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其实舒宁是不可能对这么小的孩子出手，她也就是说说，吓唬吓唬他。
小童已经慌乱，他忍下眼泪，强装镇定，结结巴巴道：“仙……仙师，我只是来给您……换蜡烛。”
他眼神飘向刚刚舒宁点燃的蜡烛，想起她刚才指尖冒出的火苗，一下害怕地闭了嘴。
舒宁：“……”
你觉得我信吗？
她脸上保持着微笑，从地上起身，拽起小童的后领，大步往外走，“现在就带你去找管事，问问情况属不属实。”
舒宁想试探一下他是否受管事的指使。
本来还能忍住的眼泪，听到舒宁要带他去找管事，小童吓得立刻哭了出来。
听到哭声，舒宁脚步一顿，看来不是，若是受管事指使，现在他肯定迫不及待想去，让管事给他圆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害怕。
她放下小童，捂住他的嘴，“你是想让这层所有人都知道你半夜潜入我房间，可以哭得再大声点。”
小童点了点头，乌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舒宁松开手，她想了想，拿出无聊时炼的糖丸，倒了一颗在手心，塞进了小童嘴里：“这是诚实丹，说谎话的小孩，会受万蚁噬心之苦。”
她弯腰看向小童，右手竖起食指，比了个一，严肃地告诉他：“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实话。”
小童刚咽下，听到她说的话，疯狂点头。
舒宁解开了定身术，小童闷闷的低着头攥紧衣角，不敢看舒宁的眼睛，“我是白天见仙师您出手大方，想借一点灵石。”
“你是这么借的？”舒宁微微皱眉。
小童仰头看了她一眼，连忙解释道：“等我回家后，我会让我爹还给你的。”
闻言，舒宁一愣，她蹲下身，将手放上他的肩，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你是如何到这灵船上的？”
听到她问起这个，小童嘴角向下一弯，开始抽泣，他哽咽了好久，才道：“三年前，后娘诞下了一个男孩。”
“一日，她趁我爹不在家中，找来人牙子，悄悄将我卖了出去。”
“我被转手了好久，才来了这灵船上干活，管事说给我包吃包住，一个月一百块下品灵石，他后来告诉我，攒够五百块中品灵石，就能赎回自己的身契。”
“我攒了好久，才只有三块下品灵石。”
一个中品灵石是一千块下品灵石，管事根本没想把这孩子放走，舒宁垂在膝上的左手慢慢攥紧。
“明日灵船第一个抵达的地点，就是我家所在的城，我实在是太想回家了，所以才……才有了借您灵石的打算。”他说得也没底气，渐渐低下了头。
舒宁一愣，想起灵船的行驶路线，明日会先抵达不夜城，再是丹城，后是沐城。
小童抬手擦干净眼泪，看向一直沉默的舒宁，他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舒宁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到小童肩上，直视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现在拿出五百块中品灵石给管事，他会如何对你？”
小童摇了摇头，他不懂。
“凭你现在，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些灵石，他会指责你偷了他的灵石，将这些灵石据为己有。”
“若你是偷拿的他人灵石，正好把你交出去。”
“若你想偷跑，他便会打折你的腿。”
“只要你的身契还在他手上，你便永远都逃不掉。”
舒宁觉得必须给这个小孩讲清楚，他才能明白。
小童愣住原地，一双泪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听完我讲的这些，你自己有想到办法吗？”舒宁温声细语地引导他。
小童只想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他流落在外待了三年，若是不聪明一点，也活不到现在。
只是无人引导他，他险些步入歧途，好在他现在遇到了舒宁。
他乌黑的瞳孔里满是坚定，他将自己所想的办法告知舒宁。
舒宁点头，肯定了他，她有很多办法帮助小童，但她更愿意小童自己想到走出困境的办法。
她拍了拍小童的肩，让他回去休息，小童朝她一躬身，随后离开了。
舒宁将门关上，再在门上加了一道禁制，然后她放心的回了床上睡觉。
第二日，她醒到自然醒，算了算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不夜城。
她从床上起身，推开房门，谢昀也正好从房内出来。
“小师妹。”谢昀立刻举手喊道。
舒宁点头回道：“二师兄。”
三人的房间连在一起，谢昀在最中间，舒宁在他左边，明城在他右边。
两人都朝右边走去，谢昀刚抬手想敲明城的门，便见拐角处走来一人，正是明城，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谢昀立刻凑了过去，指着食盒问他：“明城，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吗？”
明城点了点头，扬着笑脸说：“这些都是我从百玄宗带的食材，借了这灵船上的厨房，做的一些饭菜，刚好大家都醒了，我们现在趁热吃。”
谢昀眼睛瞬间亮了，从明城手中接过食盒，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肩，带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他还不忘回头喊道：“小师妹，快来我房间，一起吃饭。”
不过，他根本腾不出手开门，转头看向舒宁。
舒宁不客气地笑出声，上前一步，从他搭在明城的右手中接过钥匙，将门打开，三人一起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