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漫天出了正殿，却并没有着急回齐竹峰，而是在重明峰上转悠。
等其他峰主都走了，他又回了正殿中。
谢决刚拿起书卷，便看到他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然后一会坐着，一会站起来走两步。
谢决：“……”这是等着我开口问他。
“竺师弟，你有什么事吗？”
“啊？”竺漫天走上长阶，有点心虚地眨了下眼道：“师兄，你是在喊我吗？”
见谢决拿起手中的书卷，正准备扔向自己，他连忙点头：“是的，师兄，我找你有事。”
“我想暂借历尘镜。”
见他说的如此坚定，谢决也没有多问，直接将历尘镜给了他。
“多谢师兄。”竺漫天接过历尘镜，拱手道：“我这就走，不打扰你看书了。”
他出了正殿，低头看向手中的历尘镜，想起了那日。
*
天云城被一片血色笼罩。
竺漫天一剑破开血祭阵，钟楼上的宋桓已经被他斩杀，白云芷只剩下一缕神识，被他困在方寸之地上。
他仰头看天，血色在慢慢变淡。
天云城此时仿若炼狱一般，他终是不忍心，抬起左手，掌心上凝聚起一团柔和的光芒。
一人朝他走近，他收手而立，冷眼看向来人，只见一位薄纱遮面，气质卓绝的女子。
竺漫天在内心吐槽：又是魅。
他抬起右手，将剑尖对准她。
白云之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开口道：“仙师，我愿弥补云芷犯下的错误，只求您能将她的一缕神识给我。”
竺漫天没有放下剑，他冷声道：“你想怎么弥补？”
“我愿以自身神识献祭，重塑天云城。”
竺漫天定定看她半晌，没有说话，他看得出，这魅的眼中没有欺骗。
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以神识重塑天云城，城中的百姓也会恢复。
“好。”他放下剑，左手一翻，一面镜子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不停旋转，将这天云城发生的事收入其中。
就在这时，白云芷的那缕神识竟然冲出方寸之地，跑入镜中。
竺漫天皱眉，历尘镜是供弟子历练之物，他举起手中的剑，白云之立刻飞身上前拦住他。
竺漫天下意识抬手，将剑抵在她的脖颈前，他手上微微用力，划破了她的脖颈，一点血沾染到了他的剑刃之上。
他啧了一声，收了剑。
“若是进了这镜中，找出云芷。”白云之仰头，一字一句道，“仙师，可否继续遵守我们刚刚的约定。”
竺漫天微微皱眉，这魅每次说出口话，都让他无法拒绝。
“你跟我一起进去。”竺漫天反手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入了历尘镜中。
两人在镜中重新经历了一遍天云城发生的事。
与上次不同，这次他们阻止了天云城将发生的事，可白云芷在最后，夺过了竺漫天手中的剑，自行了断了。
两人出了历尘镜，他们也换了一个约定，白云之将一缕神识留在了里面，陪着她的妹妹，也会阻止她伤害到进入其中的弟子。
而竺漫天在她的那缕神识中，留下一个印记，防止她不信守承诺。
白云之在钟楼中找到了魍魉，她看向竺漫天，请求道：“求仙师将魍魉带回百玄宗。”
她将半握的手张开，掌心上是一团小小的虚影。
白云之低头看向手心的魍魉，她在镜中知道，云芷早已知晓宋桓的计划，却还是不肯醒悟，将魍魉支出了天云城，可魍魉又自己跑了回来，误入了宋桓的阵中，如今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妖力撑着。
而她将要献祭仅存的九分神识，不能将魍魉带回族中。
竺漫天淡淡看了她一眼，她怎么觉得我会同意这么离谱的请求？
呵，我最讨厌麻烦了。
白云之摸了摸魍魉，通过这几天在镜中的相处，她对面前这人，也有了一些了解。
她笑道：“魍魉非常听话，可以给你端茶送水，处理杂事，打扫庭院……”
听她说了一堆，竺漫天扶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她说的有点心动，他掩唇，咳嗽了两声，伸出左手。
白云之将魍魉放入他的手中，她向后退了一步，微风轻轻拂过她耳后的几缕发丝。
“多谢仙师。”
她的身上开始发光，光芒照亮了整个天云城，随后化作点点白光，飞往了天云城的每一处。
竺漫天静静站在原地。
直到黎明破晓，天云城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百姓陆陆续续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虚影，想道：我刚刚怎么就同意了？这么小一团，能干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将魍魉藏进了袖中，带回了百玄宗。
*
“跟着我干嘛？”裴原转头，狐疑地看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跟着他的竺漫天。
“啧，没事就不能来找你。”竺漫天对他一笑，裴原被他的笑容恶心地抖了抖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裴原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他，继续炼器。
竺漫天的笑容僵在脸上：“……”
好，比定力，看我们谁先松口。
他哼了一声，然后找了空位坐下了，撑着下巴，死死盯着裴原。
但他远远低估了一个炼器师的耐心，不到半个时辰，他实在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干脆起身走向裴原。
“裴师兄，帮帮我呗。”竺漫天朝他笑道，实则他内心在疯狂吐槽，我为什么要喊他师兄，好丢脸啊。
裴原：他居然会喊我师兄？
“你直接说。”他停下手中炼器的动作，转头看向竺漫天，他现在有点好奇，竺漫天到底想干什么？
“将莲花蕴魂台借我。”
裴原抹了一把脸，他刚刚没听错吧，这人居然好意思找自己借莲花蕴魂台？
他看向竺漫天，气笑道：“你之前趁我不注意，将莲花蕴魂台顺走，现在还好意思找我借？”
竺漫天心虚地眨了下眼，为自己辩解道：“上次有些着急，你又刚好不在千泽峰，我只好自取了。”
正好是七年前，裴原去给雷渡送法器，错过了与秋瑶的赴约之日。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原从乾坤袋中取出莲花蕴魂台，刚抬起手，想扔给他身上，转念一想，这是自己辛辛苦苦炼的法器，他忍了忍怒气，放到了竺漫天手上，对他摆手道：“滚。”
竺漫天拿到了法器，也没想多留，可听到裴原让他滚，还真是稀奇，他又看了眼裴原，然后马不停蹄地出了千泽峰。
回了齐竹峰，他又进了历尘镜中，将白云之的一缕神识带出，放在莲花蕴魂台上蕴养。
这次历尘镜的试炼结束后，白云芷的最后一缕神识已经彻底消散了，她也不用留在这历尘镜中。
他看着莲台，神色多了几分自得：“算是感谢你给我送了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