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还没亮,于玲跟奶奶俩人就爬起来了。
于玲其实不想起这么早,但是没法子,老太太一晚上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盹儿,醒了能有三四次。
于玲睡觉其实挺沉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奶奶的影响,她这晚上睡得不算沉。
睡得最香的可能就是孩子了。
“啪。”
于玲拉了下灯绳,屋里立马就亮了起来。
这会儿还没有那种白炽灯白光灯泡,家里的灯泡还是那种光头脑袋,散发出柔和的黄光。
度数小,节约电,灯光倒也不刺眼,也不算昏暗,就是有一种老电影里头的感觉。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就像在梦里,没有睡醒的样子。
看看座钟,这会儿还不到五点。
“起吗?”于玲看着老太太坐起来了。
“我起来,你再睡会儿吧,这会儿还早。我起来给炕烧一烧,把东西准备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家里肉蛋的都有,而且菜也多。
她知道老太太心里发急,人一上岁数,心里有事儿更睡不好。
以前的于玲,心里头顶看不上这样的。
这一点事儿都担不起来,能指望着干什么?
这会儿她不这么看了,每个人的心理素质是不一样的,老太太不是那担不起事儿的人,但是面对自己的大孙子,还是一样的不放心。
侧身躺着搂着苗苗,她眯着眼睛打算再睡一觉。
老太太出门拉了一捆玉米秸秆进来,点火烧炕,刷锅做了早饭。
大冬天的,早上也是现成的饭食。
她今儿烧热了锅,小火烙了几张鸡蛋葱花小饼,这是给苗苗的,然后揉了面烙了几张烫面瓤饼。
这个饼里面有油,吃起来软乎乎的,就算是凉了也不会发硬,而且一层一层的,又叫千层饼。
老太太牙口好,也爱吃这个饼。
做了饼,又给锅里烧了热水。看着孩子还没醒,她给饭食包起来放锅里温着。这才出门去西院子那边羊圈里喂羊挤羊奶。
挤奶这活儿一直是她来干。
于玲干不来这活儿。
她人不大毛病不少,爱喝奶但是闻不了羊骚味。
第一回儿来挤奶就被羊踢了,打那之后她再也没进过羊圈。
老太太端着盆,里面倒上温水,拿着毛巾透了透,拧的半干,就给羊奶子擦洗。
两个都擦干净了,这才开始拿着一个小凳子放下面,上面放上小不锈钢盆,这才挤奶。
这小盆口不大,刚好给羊奶进去,一挤一揉的,不容易撒外面。
家里这羊也养了一段时间,每天挤三次奶,每次都能挤出来一小盆。
老太太自己也合计过,这羊一天估计得出四五斤的奶。
之前大侄子媳妇还来家里拿奶喝,喝了半拉月,觉得确实不错。
大侄子前几年秋收,推板车收花生,从地里往外推,使差了劲儿,一下子扭了腰。
农村人扭了腰,又赶上个农忙的时候,一般也不上医院,就是自己贴上膏药,硬扛着干了七八天的农活儿。
“可是不知道,打那之后,俺家那口子那腰就不行了。平常看不出啥来,使劲大了就滋滋啦啦的难受,下雨阴天的也不舒服。
那家里头,常年放着那膏药。”
侄媳妇跟她学话。
“这拿回去我就这么给他熬着,也不放糖,他不嫌乎味儿大,就那么喝。”
她一拍大腿,坐直了身子跟她学。
“这才喝了多长时候,俺家你大侄子就说喝完了身子暖乎乎的,这几天阴天,他那个腰不那么难受了,那动不动腿肚子转筋的毛病也强了。”
“哎,我上东边大道那医疗室去打问了,说是这玩意儿滋补,还补钙,就是得熬熟了喝。”
老太太其实也觉得喝了身体好,最主要的是喝了她睡觉好了,手脚的晚上也不凉了。
“我合计着我们也买一头,不光他和孩子喝,我们都喝,就不用天天跑过来拿了。”
于玲觉得买一头也不错。
“小婶,你要是挤得奶喝不了,还可以熬粥,做馒头,这都挺不错的。”
“哎呀妈呀,这玩意儿喝都不够,还能做馒头?喃们这小年轻的就是会吃。”
于玲知道她没什么坏心,就是见识少。
“真的,你尝尝这馒头是不挺好吃。”
她掰了一块大馒头给她。
“我知道,你家馒头好吃,煊乎,还甜。”
也不知道人家咋做的,自己家那馒头一般放碱面发的,发酵出来,也不算难吃。
这年头除了过年的大馒头,谁家都是碱面馒头。
“你没看出来吧?这就是加了奶做的馒头。”
于玲教她:“咱们喝不了的奶,或者你前一天剩下的奶,就和面的时候倒进去。
我们家一开始就是给孩子吃,加上鸡蛋,在放点白糖,给她做馒头,做棋子块,做炸货,都挺好吃的。”
她拿了一个给孩子做的零食棋子块,其实也就是猪油加面,揉的硬了点,擀成大饼,切成一个个的菱形块,干锅不放油,小火一点点烙熟。
这个看着硬,吃着软乎,苗苗特别喜欢。
“哎呀妈呀,你跟老太太是真舍得,这手艺,味道真不错。”
“这算啥手艺,小婶子,你就是没做过,你回去试试,要是做的好了,你那摊子不也能卖点面食嘛。”
“哎呀嘛,可真是。”
“这是啥?”
“牛轧糖。”于玲想了想,笑着说:“这是羊奶做的,不能叫牛轧糖,得叫羊轧糖。”
“这你自己做的?”
“昂,这东西跟花生芝麻糖一样的做法,就是熬糖稀的时候,水换成奶,一样的。”
小婶子拿着一块糖看了看。
“花生糖我知道,那一到冬天集上有卖的,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还能买这东西给孩子吃?就是称一斤水果糖就拉到了。
你这摆着,我还以为是买的呢。感情是你们自己做的!”
于玲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我做的,这是奶奶做的,我手艺不成,第一锅给熬糊了。”
“真没看出来,我嫁过来这么多年了,还真不知道我婶子有这个手艺呢。”
老太太呸一下,“我可没这手艺,都是苗苗妈嘴馋,她知道怎么做。”
可能是她那边奶奶以前做过,她脑子里有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