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行人整装待发,白娟一声“咱们出发吧”,司机便开动车子,慢慢驶离了玉梅家的农家小院。
玉梅透过车窗望着渐行渐远的院落,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留恋还是该决绝地与这里告别,从此不再回来。这里虽然曾经是苦涩的,可她在这里感受到了生命力在她身体的流动。
为了活下去,她调动了身体的每个细胞去适应和抗击恶劣环境,在经历一次次磨难后,她的生命厚重了,有质感了,面对生活也变得从容了。本来想这样了此一生,没想到命运又迎来了新的转折。命运轨迹最终让她又与方胜强产生了交集,只是不是以恋人的身份,而是亲戚关系。这是多么戏剧化的转折啊。她不再想寻找他的时候,他却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如今的结果,他们两个都要勇敢地承担和接受。因为当年他们两个都有错。爱是没有错的。只是方胜强忽略了时间的问题,假如说服不了爸妈,他应该亲自找她说明情况;只是玉梅没有足够地信任方胜强,没有反击世俗,而听从大嫂荒唐的安排;只是玉梅过于善良,在被卖的路上还认贼做友,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进行逃离……而相对方胜强来说,她似乎错误更多一些。他对自己是痴情的,所以执着寻找自己,所以执着地替自己照顾爹娘。在他的心里她是将自己看作妻子的,所以才会主动承担自己爹娘的赡养责任。这就足够了!他做得问心无愧,心中一直有她,而她却经常怨恨他,在心理上主动地疏离他。是她爱的不够坚定,不够信任!她是愧对他的,而不是他愧对自己!
相比玉梅的沉默,臭蛋和球球显得非常兴奋,他们一直住在大山里,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次坐车出门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件生活中的重大事件。他们俩望着车外一闪而过的景物没有丝毫留恋,对山外充满了无限向往,不一会儿就和嘟嘟嬉笑打闹成一片,讨论着山外不一样的风景。
大柱显得也很兴奋。他生活在大山里几十年,还从来没有去过山外呢。以前腿好的时候没有胆量走出大山,没想到成为瘫子一样,竟然能够坐上汽车走出大山,去看看山外的大千世界。
方胜强时不时与三个孩子互动一下,眼里的余光时不时瞄向玉梅。他看到了她过早爬上眼角的鱼尾纹,看到了额头上浅浅的抬头纹,心头微微一疼,差点儿掉下泪来。她是从容的,即使生活中有过多的不如意,但是她都能淡定接纳,在属于自己的环境中营造着属于自己的人生。
梁静瞥见了方胜强看玉梅的一瞬,心中升起一抹酸楚,她明白这辈子这个男子除了躯体属于自己以外,灵魂是与玉梅沉浮的。玉梅也一样,她与大柱之间只是责任关系,甚至可能没有肌肤之亲,她的灵魂一生只给了方胜强,而为了成全自己与方胜强,她只会深藏在心底,不再给方胜强一丝机会。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只是在考虑别人,成全别人,可却一味地忽略自己。
白娟看着几个孩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都是好孩子,可是命运却没有让他们一帆风顺,只能随着命运的齿轮行走在天地间,分离、寻找、再寻找、直到绝处逢生再次重逢。可是岁月流转,物是人非,再次相遇后,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一切只能重新开始,重新定位。这是残酷而极具杀伤力的命运安排,而他们都用意志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让一切保持着和谐,没有伤及到孩子们,这是多么伟大的牺牲与付出!
车子驶出大山的那一刻,眼前豁然一亮,一望无际的田野呈现在眼前,玉梅的眉梢一挑,眼里露出了喜色。她要回家了,要回家看娘了,这是她日思夜想的事情,今天竟然如愿以偿,而且是在方胜强的陪同下回家。
当初因为方胜强离家,现在方胜强接自己回家,一切就像画了一个圆。源于他,终于他。一切都是最好安排,这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果吧!
到达市区,换了车子,在白娟和送行人员的目送下,司机小贾开车带着两家人驶向了玉梅的家乡。
随着家乡的临近,熟悉的景物从车窗外飞逝而过,玉梅的眼里充盈了泪水,嘴唇不自觉地颤动着,她在心里呐喊着:爹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可是我已经面目全非,你们还能找到从前的我吗?原谅我这么多年缺席你们的生活,我是情非得已,原谅女儿的固执与不孝吧!
“娘,你为什么哭了?”球球带着哭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赶忙将眼泪擦干,掩饰着内心的悲痛,说道:“娘很多年不回来,是太高兴了!我没事的,没事的。”
方胜强明白她的心事,却不能安慰,只能远远观望,这让他心如刀绞。
大柱没心没肺,看了一路风景,累得在呼呼大睡,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幕。他是这一车人最简单最快乐的存在,与车内的压抑与悲伤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梁静看着他们两个,想要成全又成全不了,纠结中总感觉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但是想到嘟嘟,她又觉得理所当然,她是嘟嘟的妈妈,是方胜强的妻子,不可能是多余的。现在做的就是尽量弥补玉梅,让她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让方胜强的心理越来越平衡,那他们的婚姻才能成为不可攻破的堡垒。
“玉梅,这么多年不回来了,这里的变化是不是很大?”梁静打破了车内的寂静,首先说道。
玉梅这才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她发现村子里破旧低矮的农舍不多了,大多数人家都盖起高大的青砖瓦房,而且车子行驶在柏油马路上平坦而稳当,以前坑坑洼洼的土路不见了。
“变化大,太大了!相比山里来说,平原上的人们过得更富裕。”玉梅赞叹道。
“玉梅,大嫂让你带着孩子们出来,没错吧?山外不管在哪方面都比山里都先进,对孩子们的成长是有很大帮助的。咱们的故事在发展中,孩子们的故事刚刚开始,一定要开个好头。”梁静笑着说道。
玉梅意会,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说道:“谢谢大嫂的用心良苦。”
“玉梅大姐,咱们行驶的这条路是方总和梁总捐资修的,还有大娘的新居也是他们给翻盖的。这些年,我经常跟着老板一家往返在这条路上,闭着眼都能开个来回了。他们一心想的就是代替你照顾爹娘,可全都为了你着想啊。”司机小贾听到她们俩的对话,禁不住夸赞着老板和老板娘。
听到小贾这么说,她感激地看了看方胜强和梁静,释然地一笑,说道:“小贾,今生我遇到你们老板和老板娘是我的荣幸,我会好好珍惜的。”
“这也是我的荣幸!干活干得舒服!”小贾笑呵呵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