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凤启朝皇上凤千翔坐在御书房的龙书案后,正在打瞌睡。他面前有份展开的奏折,手里握着的御笔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落下。笔刚蘸满了浓浓的墨汁,笔尖有一滴漆黑的墨汁,正往下落。
近身侍候的喜公公看着有心想提醒皇上,又怕惊扰了圣驾。
自那一夜毓秀宫出事后,皇上受了惊吓昏死过去,虽然很快醒了过来,可醒来后身体大不如从前。
一天到晚,吃不下睡不着,有时看着吃的东西还干呕。有精神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总是无精打采,浑身没有力气。
人是眼看着瘦了下去,眼里无神,脸上没光彩。奏折看不了几个就犯困,一躺到床上或榻上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还不如坐在龙书案后面,那样还能闭会儿眼,缓缓精神。
喜公公不敢上前叫醒皇上,也不敢扶着人换地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坐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
笔尖上的落下一滴又一滴,在奏折上晕染开。
也不知是哪位大臣的奏折,可惜了。
喜公公关注着皇上,就怕……
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喜公公双腿一软,好悬差点没跪下。他稳了稳心神,慌手慌脚地赶紧上前去扶皇上。
再不扶,他就要挨罚了。
这时候过去,恐怕责骂也少不了。
皇上这次的头正好磕在刚才滴落的墨汁上,熟悉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了些。只是为何这次脑门不但疼,还湿乎乎的?难道流血了?
顾不得训斥下面的人,凤千翔忙去扶额头。
果然是……
怎么是黑的?
难道朕的血是黑的?
瞬间凤千翔的脸就变得惨白。
他只听说过黑心肝,这血要是发黑那是中毒。可中了什么样的毒才能让血如此黑?
黑得跟墨一样?
难道他?
凤千翔的手在颤抖,身体也开始毡抖起来。
嘴唇哆嗦着,嗓子发紧,喉咙干涩,舌头僵硬,他他他,他中剧毒话都说不出来了!
凤千翔一着急,还真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传,太,医。”
喜公公本来是准备上前给皇上送帕子的,结果没想到皇上说出这三个字,当时就有点傻眼。
身为皇宫里的资深太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呢。当然不能。他很快反应过来,尖着嗓子向外面传话。候在外面准备随时伺候的小太监赶紧应声往外跑。
崔贵妃就住在皇上御书房这边,因为一直昏睡不醒,旁边一直有太医。这时叫过来很方便。
很快太医就提着药箱跑过来了。
一进来,就看见皇上一脑门子黑乎乎的,僵直地坐在椅子上,眼皮不眨,睛珠子不动。
太医吓得扑通就跪了,嘴里还嘟囔着:“参见皇上。”
皇上好像没听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喜公公也不知皇上突然叫太医是怎么回事,他不敢问,也不敢上前递帕子,更不敢提醒皇上脑门上的墨汁。
见皇上不叫太医平身,坐在那不动会儿,他立即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飞速转起来。
很快,他就想出了对策。
他躬身向皇上轻声道:“陛下,太医来了,是院判张太医。”
皇上听了努力地做出一个点头的动作。
喜公公又对着还跪着的张太医道:“皇上刚才宣太医,就劳烦张太医你给皇上看看吧。”
张太医先叩头答应下,然后擦擦额头上的汗。刚才跑过来的急,现在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满头满脸满身的汗是跑出来的,还是见到皇上被吓出来的。
借着擦汗的机会,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然后才颤巍巍的站起来,缓步走到皇上的龙书案前。
先跟皇上再次请安,才拿出脉枕,请皇上把手腕放上去。
他瞥见书案上展开的那个奏折有一摊不小的墨迹,又瞥见皇上额头上黑乎乎的东西,再使劲吸两口气。
皇上的脉象和早上的差不多。
不到半天时间,皇上这是想让自己给诊平安脉?
他只闻到了墨的味道,没有闻到血腥味。
皇上这几天的身体确实不太对劲。他们所有太医轮番上阵,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宫外有名的大夫也请了几位,同样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可皇上就是吃不下睡不着,还时不时干呕。
张太医眼珠子都快翻出眼眶了,也没想出问题所在,也没想好自己要怎么说。于是他壮着胆子问:“陛下可有哪里不舒服?”
凤千翔等了半天,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要不是这会儿浑身没劲,胳膊抬不起来,他就扇张太医几个嘴巴了。
他气得直哆嗦,说不出话来,可心里却在咆哮:你是不是太医?怎么当上院判的?你哪来得脸问我哪里不舒服!
张太医头都不敢抬,感觉头上凉凉的,直觉皇上在瞪他,吓得腿一软就跪在龙案旁边。
“陛,陛下恕罪。老臣医术不精,老臣,臣请陛下恕罪。”
凤千翔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字:“滚!”
张太医听到了平生中最美妙动听的声音,赶紧起身想往外走,却被皇上厉声叫住,让他先站一边去。
张太医就哆哆嗦嗦的走到了角落里。
喜公公的心也在颤抖。
他可是瞧见了,皇上脑门蹭的墨汁这会儿子往下流到了眉毛上,眼角处,还在往下淌。
刚才那御笔上蘸了多少墨汁啊。
要是平常,他还敢提醒皇上,说上一说。可现在?他觉得脖子处凉嗖嗖,屁股蛋子疼。
可他毕竟有了几十年的太监职业经验,其中大部分时间还是跟在皇上身边。
这时候御书房里只有张太医,他和皇上三个人。如果他再当缩头乌龟那就不好了,必须站出来。
“皇上,您操劳国事辛苦了。您先擦把脸。”
“朕的脸?”
“皇上,您的脸,脸,脸好好的。”
“嗯?”
凤千翔一个鼻音带着帝王的威压甩出,吓得身边的喜公公两股颤颤,吓得角落里的张太医身体抖如筛糠,赶紧扶住旁边的墙,才没让自己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