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萧时宴便要同秦野、王姬苏雅一同前往朔月。
按理说,夏时锦也该同去的,以突离王妃的身份,去拜见朔月单于,露次脸的。
但因她有孕在身,萧时宴担心路上颠簸劳累,伤了胎气,便让她留在突离好生养胎。
此时已是戌末时分,萧时宴仍借着烛火,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夏时锦则坐在一旁同阿紫学做女红,打算给肚子里的孩子缝制些小衣服、小袜子穿。
穿针引线也不需要太费什么脑子,夏时锦便同萧时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听闻雁北那边重兵压境,若是王爷此番去朔月,稽粥单于不肯出兵相助,该如何是好?”
萧时宴似是早有安排,神色泰然地浅浅一笑。
“在阿锦眼里,本王莫不是愚蠢到会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欲成大事,自然要预测诸般变数,未雨绸缪,以固胜算。”
夏时锦有些好奇,“王爷可是另有打算?”
萧时宴抬眸看她,烛火映照下,笑意在他的眸底散成细碎的光,仿若一切皆在他运筹帷幄之中。
“本王已派人去周边部落,商谈租用兵马一事。”
“除此之外,还会逼着萧泽减弱攻打雁北的兵力。”
租用兵马,只要银子到位便可。
可要逼着萧泽调走那压境而来的十万大军......
夏时锦问:“如何逼?”
适时,萧时宴收笔,将纸上的笔墨吹干后,将梁勉叫了进来。
当着夏时锦的面儿,他同梁勉下达命令。
“将这封信想法子快报送到南越国,另外给大商内的各方暗桩送信,让他们到各个藩地州城散布消息,就说......突离王萧时宴要协同南越、突离诸国,意在夺位叛乱。”
萧时宴将之前写的一张文书也一并交给了梁勉。
“另外让人找些说书先生,让他们好好写段精彩的戏文,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萧泽为夺皇位,伙同柳太后谋害太子,杀兄夺储。”
一旁的夏时锦算是听明白了,萧时宴这是想用内忧外患来逼萧泽退兵。
待梁勉领命而去后,萧时宴得意地看向夏时锦。
“阿锦这下可知本王要如何逼他了?”
夏时锦点头。
“自古州城藩王都是野心勃勃,见有人意图夺权叛乱,又怎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别人成就大业,还不得趁乱起兵造访,抢上一勺半勺的羹。”
“若是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定还能抢到大商的社稷江山。”
“而南越国对大商南部边陲的疆土也是垂涎已久,得知大商要发生内乱,也定会起兵入侵。”
“如此内忧外患,多地战火升起,萧泽自是要均衡各处兵力来抵抗镇压,将直逼雁北而来的十万大军撤走一部分。”
夏时锦将萧时宴的算盘分析得头头是道。
“而王爷此次若能同朔月成功借兵,便是锦上添花,可集结大量兵力,趁着这个强劲势头,长驱直入,趁乱杀得萧泽措手不及,扭转被动局面。”
萧时宴起身走到夏时锦的身旁坐下,将佛串套在她的脖子上,把人拽进自己的怀里。
阿紫见状,立马端着绣篮子退下。
萧时宴刮了刮夏时锦的鼻尖,满意地夸赞道:“不愧是阿锦。”
可夏时锦却神色凝重看着他道:“可如此一来,大商内外动荡,战火频生,那最遭殃的便是平民百姓,届时不知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流亡失所。”
“......”
笑意从萧时宴的脸上退去,他凝视着夏时锦,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终冷漠道:“不破不立。”
“本王若想夺了萧泽的天下,就得如此。”
“他和柳太后当年给本王扣了个谋逆夺权的罪名,本王岂能辜负了?”
夏时锦目光清冷地回视着他,问:“王爷就不怕业障太多,连佛主都不会原谅你?”
“原谅?”
萧时宴神色阴邪地冷笑了一声。
“阿锦又怎知,我们凡人的命数和所经历的一切苦厄,不是佛祖故意安排的?”
“佛曰,世人皆苦,万般皆是修行。”
手背轻蹭夏时锦的脸,萧时宴冷幽幽道:“阿锦,我佛......可并不慈悲啊。”
黑峻峻的深夜,数道身影骑着骏马离开突离。
另有数十只信鸽扑闪着翅膀,飞离城门之上,带腿上的小竹筒,朝着它们的故土而去。
次日。
萧时宴同秦野带着一队兵马,与王姬苏雅一路向北,朝着朔月国的方向快马加鞭地赶去。
马车上,秦野躺在毛皮铺就的木板上,闭目养神。
在一旁围炉煮茶的朱厌瞧了瞧他,担忧道:“此番去了朔月,王爷为了同盟借兵,定会极力促成你和王姬的婚事,二公子该如何?”
秦野将长腿搭在车窗框上,懒声道:“欺骗利用女人的事儿,二公子干不出来。”
朱厌咋舌道:“那这兵若借不成,又怎办?”
秦野双臂抱在胸前,甚是笃定道:“王爷何等心机?他做事向来深思熟虑,多方面筹备,以求万无一失。这兵借不成,他肯定也另有准备。”
“二公子说的也有点道理。”朱厌说。
长吁一口气,秦野缓缓睁开眼,盯着车顶的眸眼逐渐幽深,似在思索谋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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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突离城内。
同盟借兵和粮草支援一事,皆谈得很顺利。
但也不出所料,稽粥单于出兵相助的前提,便是秦野与王姬苏雅的婚事。
秦野不从,萧时宴夜里请秦野来他屋中饮酒相谈。
两人相对而坐,秦野最先开口。
“王爷也不喝酒,又何必设酒招待,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便是。”
萧时宴斟了两杯酒,一杯给秦野,一杯给自己。
“今夜本王便破例一次,敬二公子一杯。”
话落,萧时宴拿起酒盏便要饮下。
秦野握住他的手腕阻止,懒声冷笑:“别啊。王爷这般破例,二公子可担不起,毕竟是我们秦家的......大恩人。”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尽嘲讽之意。
“劝王爷省了这一套。”
“王爷虽于我秦家有数次的救命之恩,可这婚姻大事断不能由王爷安排。”
“我秦家世代武将,靠的赤胆忠心和铮铮铁骨壮大的家势,不会为了一己私欲,便毁了一个女子的终生幸福。”
“我对那王姬无意,娶了也是害她。”
萧时宴冷声道:“秦野,你没得选。”
“本王不需要你同我出生入死,奋战沙场,只想你娶王姬来报恩。”
“只要你留在此处与王姬完婚,秦家欠我的救命之恩,皆可一笔勾销。”
秦野目光乌沉沉地盯着萧时宴,用沉默来表达他的抗拒。
见他没有丝毫的妥协之意,萧时宴低头摩挲手中的酒盏,默了片刻,突然掀起眼皮再次看向秦野。
他唇角勾起,又露出那得意的邪魅弧度。
“你可知,阿锦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