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锦撑着萧时宴伸出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上马车。
她掀开车帘,便见阿紫趴在马车里,屁股上盖着被子,不能动弹。
而那张小脸儿仍可窥见被毒打过的痕迹。
虽然已消肿许多,却能想象出慎刑司的人下手有多狠。
“娘娘。”
阿紫一见到夏时锦便忍不住哭起来:“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娘了,娘娘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夏时锦紧忙挪步过去,撩起裙摆,坐在阿紫身旁。
“别动。”
她将欲要起身的阿紫按回去,轻声安抚。
“我没事,倒是你,受我牵连......”
掀起那层薄被,便见阿紫穿的那条白色中裤上浸染了斑斑的血渍和脓水。
“娘娘别担心,今日出门前已经上过药了,奴婢养些日子就能好。”
夏时锦红着眼道:“可伤了筋骨?”
阿紫摇头,“没有,也不知为何,慎刑司执刑的公公手下留了情,并未往死里打奴婢。”
夏时锦听出来了,定是萧时宴在宫内安插的人手买通了慎刑司的人。
瞧着阿紫还能活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夏时锦觉得这几日的委曲求全,也算是值了。
否则,长留因她而死,若是连阿紫和秦野也因她而死,她当真是要愧疚死了。
“该出发了。”
马车外传来萧时宴的声音。
夏时锦撩起车帘,探头看向他:“我留在这里陪阿紫。”
她语气强势,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萧时宴顶着一张阴沉严肃脸,以沉默和冷厉的眼神表达态度。
夏时锦便言:“皇叔说了,什么都应我。”
“......”
好看的眉眼挑动,眸光轻颤,那股锐利之气登时被无奈给灭了一大半。
默了默,萧时宴乜了夏时锦一眼,转身独自上了前面那辆马车,算是应了夏时锦的心思。
马车上,夏时锦将这些日子的事大致同阿紫讲了一遍。
阿紫趴在那里瞧着夏时锦的肚子,慢声道:“娘娘也是为了救秦二公子和奴婢,秦二公子一定不会介意的。等见了面,秦二公子知晓娘娘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一定会想方设法带娘娘走的。”
夏时锦垂眸笑叹。
“皇上本就有意要除掉秦家,将十几万雁北秦家军的兵权收到皇家手下,只怕再过不久,整个秦家都要大难临头。”
“二公子都身不由己,哪还有精力顾得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
“更何况,皇叔也不是好对付的人物。”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夏时锦从不将自己的未来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阿紫双手握住夏时锦的手,言辞恳恳地表着忠心。
“不管娘娘去哪儿,跟谁,奴婢都跟着娘娘,以报娘娘不离不弃的恩情。”
夏时锦莞尔言道:“我已不是大商的皇后了,别再叫我娘娘了。”
“那奴婢还像以前一样,就叫您小姐。”
......
雁北关城门下,城墙的两边贴了悬赏缉拿的告示。
而告示上的人像,画的正是秦野和朱厌二人。
守城的官兵也由秦家军换成了当地府衙的衙役,另外配了几名上京城赶来的锦衣卫和金吾卫。
秦野和朱厌两人仍是羌匈商人的装扮,跟着商队,一同混入了雁北的关城。
王姬苏雅本是劝秦野先去突离躲躲,等萧时宴回来后,再做商议。
但秦野实在担心双亲和兄长,执意先来了雁北。
不得不说,萧泽的行动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眼下雁北城内的氛围也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
来到一家茶馆,秦野站在窗前远远瞧着秦家在雁北城内的将军府。
府门前守卫的不再是雁北秦家军的人,而是朝廷来的锦衣卫。
锦衣卫六人一组,分别带着一队兵马,在将军府的前门、后门和侧门严防死守,里面的人出不了,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王姬苏雅则站在秦野的身侧,与他一同瞧着将军府。
“那就是二公子的家?”
秦野懒声回道:“明知故问。”
“我是你的恩人,二公子说话就不能温柔些?”
王姬苏雅用别扭的汉话挑起秦野的毛病来。
秦野却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双手抱在胸前,倦怠地依靠在窗边,观察着将军府那边的情形。
他爱答不理道:“真正救小爷命的是萧时宴,王姬算哪门子的恩人。”
王姬苏雅觑了一眼将军府,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也早已有了数。
“看样子,二公子的家人处境不妙。”
“想救他们吗?”
放下王姬的身架,她朝秦野迈近了两步。
手拿皮鞭,王姬将其抵在秦野的下颌处,媚眼含情地撩拨着他。
“只要二公子愿意做本王姬的男人,我便会说服我哥哥稽粥单于,让他出兵帮你救你的家人。”
秦野挥手拨开王姬的皮鞭,端着他那副惯有的慵懒模样,邪肆笑道:“何必那般费事。若真需要,二公子直接去给稽粥单于当男宠不就得了?二公子活儿好,定能把稽粥单于操得跪着求饶!”
“你......”
王姬苏雅讶然,难以置信地瞧着秦野,是又惊又恼。
秦野歪头痞笑。
“不知道吗,二公子混账起来,什么都敢干,在雁北那是出了名的。”
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朱厌回到茶馆。
“二公子,将军府内外都是朝廷派来的人,老将军和夫人,还有大公子与少夫人,都被关在府上禁足,现在就等着二公子回来自投罗网。”
“而且,听说皇上已派刑部的人来彻查将军府,说是怀疑秦家有私通外敌、意图谋逆的嫌疑,还以此为由,没收了调用秦家军的虎符。”
朱厌神色担忧道:“怎么办,二公子?这罪名若是落下了,秦府上下怕是都要人头落地啊。”
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
尽管秦野心急如焚,想要救家人于囹圄,可他也知光靠蛮劲和骨气是成不了事的。
萧泽若真的要对忠心守护疆土的秦家赶尽杀绝,那他更要反了这天下。
转身望向站在案桌上的元宝,秦野命朱厌取来笔墨纸砚台,写了一张极小的字条塞到极小的竹筒内。
待到夜里,他将信笺绑在了元宝的脚上,将其放了出去。
元宝自小便在将军府驯化养大,趁着夜色,便轻车熟路地飞回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