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报喜的又喊。
“恭喜江都府沈老爷,高中建康乡试第七名亚元!”
乡试第一名称作解元,余下第二名到第十名统统都被称作亚元。
一旁的陈长明见沈毅没有反应,便笑着说道:“沈师弟,这是跟你讨钱呢。”
他身后的几个书院的同窗都跟着笑。
“沈老爷莫不是囊中羞涩?”
沈毅哑然一笑,微微摇头,然后回头看向家里管账的青儿,开口道:“青儿,取十两银子来,给报信的差大哥喝茶。”
青儿也知道中举是天大的喜事,她虽然抠门,却也欢天喜地的下去取银子去了。
等到青儿把封好的银子交给报信的差人,沈毅才看向陈长明等人,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
“不瞒诸位兄长,小弟到现在还犹如黄粱一梦中,觉得不太真切。”
他看向陈长明,问道:“长明兄第几名?”
陈长明脸上也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很明显是中了。
或者说,这几个来找沈毅的甘泉书院学子,多半都是中了举人的,不然也不会有闲心来这里寻沈毅说笑。
陈长明笑眯眯的说道:“不比沈师弟,我只得了个二十九名。”
沈毅又一一询问另外几个书院学生的排名,果然这几个人统统中了举人,等问完之后,沈某人才笑了笑,开口道:“如今,我等都是老爷了。”
这几个来寻沈毅的同窗,一共有五个人,连带着沈毅,也就是说甘泉书院这一届乡试,中了六个举人。
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是十七个人一同来参加的院试,十四个人中了秀才。
这十四个人里,又有六个人中举。
这个比例,在这个年代已经高的惊人了。
要知道,这六个举人老爷,只是沈毅同期的十四个人新晋的秀才,但是甘泉书院里还有不少“陈年”的秀才参考,如果算上那些人,恐怕今年书院的举人应该在十个以上。
三年出十个举人,这个教学资源在这个时代,已经堪称无敌。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生源问题。
甘泉书院收的学生,都是江都府或者周边州府里最有潜力的读书种子,再加上书院悉心教导,出成绩也属于正常。
陈长明与沈毅两个人,是今年这些新举人当中最年轻的,他拉着沈毅的衣袖,笑道:“师弟说的不错,如今我等都是老爷了。”
“走,沈老爷,与我们一同喝酒去也!”
沈毅微笑点头,然后回头看向青儿萍儿两个丫鬟,开口道:“一会儿多半还有什么二报,三报的过来,到了之后,你们便说我不在家,正常给些银子就是。”
青儿连忙点头,满脸笑容:“知道了老爷。”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沈毅为“老爷”,不过其中的意味,自然与平时的老爷不太一样了。
沈毅又看向一旁的萍儿,轻声道:“萍儿你去一趟我爹那里,跟他老人家报个喜,不用你进去,你到后院说找沈管事,就能见到我爹了。”
“跟他说,晚上让他来咱们这里吃个饭,庆祝庆祝。”
因为有很多同学在场,沈毅就没有提“晋王府”这三个字。
不过沈章来过好几次,两个丫鬟都知道他在哪里做事。
萍儿连忙点头:“知道了公子。”
沈毅又嘱咐道:“父亲问起我去哪了,你便跟他说我与同科的同学喝酒去了。”
萍儿连忙点头。
沈毅这才扭头看向几位同乡,笑着说道:“诸位老爷,我们喝酒去也。”
于是乎,沈毅就陪着几个同窗同科的同学们一起,在建康寻了个大一些的酒楼,聚在一起好好的喝了一顿。
沈毅同批的这些人,能够先中秀才再中举人,说明潜力很大,即便明年春闱不中,三年之后或者六年之后,也有很大概率会中。
不需要很多,这五个人里只要有三个人能中进士,对于沈毅来说就已经是很宝贵的人脉资源了,毕竟他是这一批同学之中,成绩最好的,而且早早的进入到了皇帝的视野当中,无论是考试成绩还是影响力,他都妥妥的是这一批同学之中的老大。
沈毅唯一的弱项,可能就是年龄了,他在这一批同窗之中年纪最小,即便是陈长明,也比他大了三岁近四岁。
沈毅是上午跟这些同学们去喝酒,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喝的七七八八了,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睡觉,到了家中才知道,有不少江都同乡的举人过来拜访他,但是因为他没在家,便没有见到面。
沈毅也不怎么在意这些同乡,回到院子里之后,先是迷迷糊糊的跟老爹沈章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躺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一觉。
到了下午醒酒了之后,他起来与沈章好好的说了一番,沈章颇为激动,拉着沈毅的手,说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回江都过年,带着沈毅一起去拜拜祖宗之类的话。
跟老爹说完话,沈毅就带着丫鬟萍儿一起,去东市街上买了两坛好酒,又买了不少礼物拎着,一起来到了大义坊,在大义坊的私塾里,见到了正在教授童生的顾先生。
沈毅进了私塾之后,放下礼物,毕恭毕敬的对着顾先生深深作揖,开口道:“学生感谢先生来了。”
顾老头看着沈毅放在地上的两坛酒,顿时眉开眼笑,然后他抬头看着沈毅,微笑道:“中了?”
沈毅也笑着点头:“中了。”
“第几名?”
沈毅站在顾先生旁边,轻声笑道:“拖先生的福,第七名。”
“第七啊……”
顾老头捋了捋胡子,微笑道:“乡试之前,我看你的文章,心里估摸着能进前五十就很不错了,万万没想到能取一个亚元,看来要么是你乡试发挥的极好,要么是你写的东西,很合今科主考的胃口。”
沈毅脸上露出笑容。
“说来,还是先生的功劳,今科乡试第二场考题,几乎被先生完全押中。”
听到沈毅这句话,顾老头微微摇头,面色严肃了起来:“噤声。”
沈毅有些讶异。
“先生,这种事情对您来说不是坏事,传出去之后,您立刻名声大噪,用不了多久,就桃李满建康了…”
“老夫只教书,不卖学问。”
顾老头指了指私塾里的那些童子们,说道:“教教这些孩子读书,所得束修够老头子吃用,老头子已经很满足了,至于靠教人考学来牟利,那就是昧良心了。”
他看向沈毅,开口道:“要不是赵治介绍你过来,老夫也不会搭理你。”
提起赵侍郎,顾先生又看了沈毅一眼:“赵治那里,你去了没有?”
沈毅摇头。
“赵师伯这会儿,多半还在户部坐班,等一会儿傍晚了,我再去登门拜访致谢。”
“嗯。”
顾先生再一次捋了捋胡须,点头笑道:“多去他那里走一走,老夫一介私塾先生,说不定过两年就死在建康,无人问津了,你来老夫这里走动,全无用处。”
沈毅摇头:“先生助我甚多,学生是要记一辈子的。”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顾先生,问道:“先生,您觉得明年春闱,学生能中否?”
顾老头哑然一笑。
“中应该是可以中,但是老夫建议你等个三年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