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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西北玄天一片云,乌鸦落在凤凰群!

农历正月初十,大雪。

陈大河买了两张车票,抱着小花挤上开往县城的班车。

驾驶舱挂着的学习先进个人的像早被烟熏得发黄,玻璃上\"严禁携带臭鱼烂虾\"的标语结了层冰花。

\"爷们儿往里头窜窜!\"

售票员裹着军大衣猛拍车壳,震得顶棚煤灰簌簌往下掉。

陈大河护着小花缩进倒数第二排,木椅裂缝里的陈年瓜子皮硌得屁股疼。

车窗外的雪片子砸在玻璃上沙沙响,陈大河摸出贴身藏着的诊断书。

县医院主任的字迹龙飞凤舞:【建议转诊哈医大精神科】。

下面是张黑市买的介绍信,朱红印章泛着油光。

\"哈......\"

小花突然扒着车窗哈气,结霜的玻璃被融出个歪扭的圆。

小花指尖蘸着口水画圈,陈大河数到第七个时,前排戴貂皮帽的老太太不乐意了:

\"这丫头咋往玻璃上抹大鼻涕!\"

陈大河刚要赔不是,车身猛地打滑。

前头传来司机抡方向盘骂娘的声音:

\"操!又是二道沟的冰棱子!\"

一车人随着剧烈打滑的车身东倒西歪,装着活鸡的竹笼撞开盖子,扑棱着翅膀的芦花鸡直往人怀里钻。

陈大河攥紧小花手腕,生怕闺女跟着飞出去。

\"借过!热水瓶借过!\"

裹头巾的媳妇儿拎着铝皮暖壶往玻璃上浇,冰壳子遇热发出龟裂的脆响。

陈大河瞥见路旁歪着辆牛车,车把式正拿笤帚疙瘩抽辕马。

突然,

售票员扯着嗓子喊:

\"红旗公社到了!搬山货的赶紧下!\"

车门咣当弹开,窜上来个穿中山装的男人。

公文包上\"县卫生局\"的金字晃得陈大河眯眼,那人胳肢窝底下夹着的文件露出一角:

【关于严查苏联违禁药品的通知】

陈大河瞳孔猛地收缩,文件上\"苏联药品\"四个油印字像针尖扎进眼底。

陈大河佯装整理小花的围巾,胳膊肘\"不小心\"撞上中山装男人的公文包。

哗啦——

文件散落的瞬间,陈大河瞥见\"丙咪嗪氯丙嗪\"等药名,末尾红头文件标注的查抄日期正是今日!

\"对不住对不住。\"

陈大河弯腰帮忙捡文件,指尖蹭过最底下那页的配图——

照片里被收缴的药盒,和老毛子那晚拿出的\"里特林\"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中山装男人突然擒住陈大河手腕:

\"同志,识字?\"

陈大河闻言赶忙露出一脸憨厚的笑:

\"哪能呢,俺就认得'严禁'俩字,当年在林场......\"

话没说完,小花突然尖叫着扑向文件。

中山装男人脸色骤变,掏出手帕就要擦小花的口水:

\"这孩子有病吧?\"

\"你他妈才有病!\"

陈大河一把拍开他的手,余光扫过文件页脚编号。

前两天卖手持定位仪时听黑市的人提过一嘴,带七位数编码的红头文件,那都是要枪毙的重案!

看来是套不出什么话了,陈大河抱着小花退后了一步。

中山装男人收起文件看了眼陈大河开始往车门挤。

就在这时,公文包金属扣却突然崩开。

两板印着俄文的药片滚到陈大河脚边,铝箔包装上的有效期是1980年。

陈大河用靴尖把药片往对方跟前推,故意咬重俄语发音。

\"达瓦里希,你的药。\"

中山装男人脖颈瞬间爆出青筋,掏证件的手都在抖:

\"我是卫生局稽查科王建国,现在怀疑你......\"

就在这时,后排突然炸起老太婆的尖叫:

\"抓小偷啊!\"

话音刚落,

车里乱成了一锅粥。

陈大河趁机抱起小花往后门挪,攥着刚顺来的药片悄悄往小花崽儿怀里塞。

车厢里炸开锅的瞬间,车头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班车猛地斜停在雪窝里,前挡风玻璃糊满雪泥。

司机操着扳手要下车查看,车门却被三把雪亮的猎刀卡住。

\"都别动!\"

一声呼和,几个裹着臃肿军大衣的汉子蹿上车。

陈大河赶忙把小花往怀里按了按——这伙人是劫道的!

\"秧子房掌灯——!\"

随着这声切口,三个喽啰立即封住前后门。

头子枪管敲了敲车窗,震得玻璃嗡嗡响:

\"西北玄天一片云,乌鸦落在凤凰群!\"

\"满车都是英雄汉,谁是君来谁是臣——\"

话音刚落,

头子的枪顶在了司机太阳穴

\"哥几个踩盘子三天半,就为接诸位财神爷的搬浆子(黑话:送钱)!\"

说完,这头子身旁的一个喽啰甲甩开了一个麻袋:

\"金疙瘩银疙瘩,不如怀里现大洋!\"

\"手表票证老怀表,敢藏半张掀脑瓢!\"

接着,

喽啰乙用刺刀划开一个老乡的麻袋,满袋子的松子哗啦啦流出来。

头子一看这些玩意,立马不干了:

\"当爷爷眼瞎?这海砂子(黑话:掺假货)也配孝敬?\"

这话一出,车里顿时炸了锅。

抱孩子的妇女往座底下钻,穿中山装的干部摘了钢笔往鞋垫里塞。

裹着尿素袋的老乡趁机抓了前排的布包就往窗外扔,一早出去的同伴在雪地里撵着包裹跑。

穿条绒棉鞋的媳妇死死抱着咸菜坛子,茶缸里的酱油汤泼了中山装一裤腿。

最后一排穿涤纶外套的知青突然蹦起来,举着宝书喊口号:

\"无产阶级专政......\"

砰!

火药枪朝天放了个响,铁砂嵌进顶棚铁皮,震得煤灰扑簌簌往下掉。

守在门后的喽啰抬脚往知青肚子上一蹬:

\"无你妈啊!啥年代了还耍这套?老子扛过红袖章的时候,你丫还穿开裆裤呢!\"

陈大河趁机把小花的脑袋按在怀里。

自己看着这伙人右耳垂都缺个豁口,明显是劳改营里混出来的老油条。

\"呦呵,手表!\"

劫匪头子突然拽起前座老头的胳膊。

老头愣神之后,突然嚎了起来:

\"我的手表啊!\"

\"这挨千刀的扒了俺的手表啊!\"

老头还没说完就被枪托砸歪了嘴。

劫匪头子翻看表盘背后的刻字笑了:

\"老东西还挺能耐,这他娘还是个特供!\"

王建国刚要摸公文包,劫匪头子的枪托就砸在了过来:

\"干部同志,过年讨个喜钱,就先收您的。\"

陈大河正瞅着这一幕,一个劫匪走过来捏了捏小花冻红的脸蛋:

\"这崽子咋不哭?哑巴?\"

陈大河赶忙把小花崽儿往怀里抱紧了:

\"娃吓着了,俺们这是要去医院......\"

\"医院?\"

劫匪嘀咕一句,枪管顺势顶上了陈大河的眉心:

\"说!是不是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