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为1637字,建议阅读时备好纸巾)
玻璃门外的梧桐叶被秋雨打得簌簌作响,林夏对着化妆镜擦掉眼角晕开的睫毛膏。镜中倒映着美容院淡粉色的窗帘,像极了三年前初见江川时,他衬衫上沾染的樱花糖霜。
\"小林姐,VIp室的客人到了。\"实习生怯生生递来热毛巾,却被她腕间密密麻麻的针孔惊得后退半步。林夏若无其事将袖口往下扯了扯,指尖残留的消毒水味混着护手霜的栀子香,在空气中割裂成泾渭分明的痛楚。
包间里躺着位穿香奈儿套装的贵妇,正用镶钻手机对着自拍补光灯调整角度。林夏将温热的精油倒在掌心,突然听见对方嗤笑:\"听说你们这最好的美容师得了皮肤癌?哎哟可别传染给我。\"
消毒柜发出刺耳的蜂鸣,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肌肤。她想起上周在肿瘤科,主治医师将ct片举到观片灯前时,那些如蛛网般爬满肺部的阴影。更想起昨夜江川捧着婚戒跪在病床前,喉结滚动着说:\"化疗费我已经凑齐了。\"
\"请您翻身。\"林夏垂眸调整射频仪参数,金属探头触到客人后颈时,对方突然尖叫着弹起:\"你手怎么这么冰!死人手吗?\"贵妇抄起爱马仕包砸向操作台,玻璃瓶罐碎裂的声响中,林夏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在满地精油里四分五裂。
三个月前她还能在江川怀里撒娇,说客户夸她手指像会跳舞的蝴蝶。那时他总会捉住她手腕亲吻指尖,说等攒够钱就开间属于他们的美容工作室。直到她开始咳血,直到他偷偷翻出抽屉深处的诊断书,直到他瞒着她去建筑工地绑钢筋——就像此刻他冲进美容院时,安全帽下还沾着水泥灰。
\"夏夏我们回家。\"江川用外套裹住她发抖的身子,却被经理拦住索赔仪器损失。他沉默着掏出皱巴巴的现金,那是他本该用来买降压药的钱。林夏望着他皲裂的手指,想起上周替他涂护手霜时,他说要留着这瓶等结婚那天给她做手部护理。
深夜的输液室,林夏拔掉针头溜出医院。24小时便利店的白炽灯下,她颤抖着往嘴里塞冷掉的关东煮。滚烫的泪水滴在化验单上,\"晚期\"两个字洇成模糊的墨团。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美容院转让合同的模样,想起自己跪在IcU外发誓要守住这家承载两代人梦想的小店。
\"找到你了。\"江川喘着气冲进来,羽绒服上落满雪花。他红着眼眶把热牛奶推过来,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留置针的胶布:\"我把婚房卖了。\"林夏突然发疯似的撕扯输液贴,血珠溅在牛奶盒上像凋零的腊梅:\"你明知道我等不到春天!\"
他们在飘雪的街头接吻,咸涩的泪水渗进唇齿。江川背着她走过结冰的护城河,就像当年她崴了脚,他背着她穿过整条樱花大道。林夏把脸埋在他染了柏油味的衣领里,轻声哼起他求婚时弹的吉他曲。暗红色血渍悄悄爬上他肩头,像婚礼请柬烫金的并蒂莲。
最后一次化疗那天,林夏偷偷在更衣室化妆。粉底遮不住颧骨处的淤青,假发套总歪成可笑的角度。江川举着剃刀的手抖得厉害,最终是她握着他的手,将最后几缕黑发轻轻扫进印着\"囍\"字的红绸布袋。
\"你看我像不像新娘子?\"她对着镜子笑出泪花,脖间血管在惨白皮肤下突突跳动。江川突然跪在地上崩溃大哭,消毒棉球滚落进排水口,打着转消失不见。
美容院转让合同签字的那个黄昏,林夏蜷缩在美容床上看晚霞。仪器嗡嗡声中,她恍惚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正在给母亲做临终护理。那时她用玫瑰精油按摩着母亲枯槁的手,听她断断续续说:\"别哭...妈妈变成星星...照亮你的美容院...\"
\"江川,下雪了。\"她望着窗外呢喃,掌心的护手霜还没涂匀。仪器屏幕的心电图逐渐拉成直线时,窗外的初雪正落在江川买来的婚庆灯笼上。他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将脸埋进她残留着栀子香的衣领,突然发现她藏在化妆箱底的妊娠报告单——原来他们曾有个未成形的春天。
殡仪馆里,江川给林夏涂上最后一遍护手霜。美容院的姑娘们哭着用樱花标本拼成花环,而那个总嫌她手凉的贵妇,此刻正躲在人群最后抹眼泪。当哀乐换成婚礼进行曲时,所有人看见江川将戒指套上她无名指,俯身亲吻那双永远不会老去的手。
三个月后的樱花季,新店主推开尘封的美容院。阳光穿过积灰的窗帘,照在操作台那个干涸的护手霜瓶上。瓶身贴着泛黄的便利贴,是林夏清秀的字迹:\"明天要给阿川做手部护理,记得加热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