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们的悲惨命运相比较起来,我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在她们身上我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一样的痛苦,一样的折磨……”
“以前我没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经历一遍又一遍我曾经经历过的不堪,哪怕是到了现在,我也无力去帮助她们太多。”
说着,苏颉转过头看着宁不二:“这些钱,就当做是我为曾经的自己送去一份心意吧,哪怕能帮到一个也是好的。”
苏颉的话很轻,可却让宁不二的心变得无比沉重。
苏颉的遭遇绝不是个例,在发达的城市中或许极少见到,可在偏远的乡镇和农村,未曾普及的教育与陈旧的教条依旧锁着一群愚昧之人。
重男轻女的腐朽思想已经扎根在他们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
苏颉说的也很对。
她是幸运,可又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她比大部分人幸运,她上了学,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很多人质疑读书并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可在那些偏远的地方,那些有着浓厚的重男轻女思想的村镇里,对于女孩子来说,读书是她们唯一能摆脱原生家庭影响的方式。
正如苏颉一样,在考上大学后,靠着自己勤工俭学,挣到了学费,在父母的逼迫下,直接断绝了关系。
若是没有陈飞鹏这个人渣,她的人生应该是挣脱出了泥潭,在泥潭里绽放出独属于她的花。
可恰巧这又是她不幸的地方,父母和弟弟像吸血鬼一般盘剥着她,她好不容易从泥潭中爬出,转头又跌入了另一个深渊。
宁不二明白苏颉的心思,他也奉行着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可有一点又想不明白,她明明可以自己去救济那些有着和她一样悲惨童年经历的人,又为何要自己出面?
“这种有意义的事,你应该自己去做,而不是假借我的手去完成你的善举。”宁不二很是认真地看着苏颉并对此表示困惑。
苏颉苦涩地摇了摇头:“我这样的人,本就是烂人一个了,去做这样的事,你觉得合适么?”
看着她那般自嘲的模样,宁不二没来由的心中一痛,越加憎恨起了陈飞鹏。
若是没有这个人渣……
也许,他此时面前的这个人应该是抱着孩子正哄着,而路胖胖应该在厨房忙碌着。
深吸了口气,宁不二皱着眉头:“就因为这个原因?都说了别把自己的贞洁放在过去的往事上……”
苏颉勉强地露出个微笑:“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会和你有一样的想法,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路远一样,包容我过去的种种。”
苏颉的话让宁不二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宁不二才瓮声瓮气地道:“错不在你,而是这个社会。”
“可谁又会在意呢?做再多的善事,一旦被人知道了我的过去,他们都会认为这是我在作秀,会认为我不过是借着慈善的名义在粉饰自己的过去。”
“你这是谬论,世上荒唐的人很多,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言论与目光之中。”
苏颉摇了摇头:“你不懂。”
苏颉一句不懂让宁不二再次陷入了沉默,他想开口反驳,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他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在不断萦绕着。
那句话告诉他: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对啊,他确实不懂,可又好像懂了一点。
就像当初他被全网谩骂的时候,他真的那么潇洒肆意么?
他真的可以做到无视别人的辱骂么?
好像不行,他只是克制住了,不去理会那些言论。
“所以,你还是替我捐了吧,找个靠谱一些的慈善机构,毕竟那也是我一笔一笔攒下来的血汗钱,我可不想被人给贪污了。”苏颉看着沉默不语的宁不二,故作轻松地,言语中还带着些许俏皮。
宁不二没有理会她的自我调侃,而是强颜欢笑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苏颉没回话,只是盯着宁不二,最终她败在了宁不二的眼神之下,低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以前有两个女孩子,她们为了生计,不得不从事一些特殊的行业,她们靠着自己年轻的身体赚到了不少钱,很多为她们消费过的客人都骂她们很是势利眼,而且她们从事的行业也总是遭到大家的唾弃。”
“很多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她们的不检点、没有一点儿礼义廉耻,大家都骂着她们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
苏颉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头,同时也在琢磨着宁不二讲这个故事的目的。
宁不二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继续说道:“在所有人都痛骂、指责她们的时候,一场灾害悄然而至。”
“而这场灾害的地方正是她们的家乡,洪水淹没了房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那时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无数人支援灾区,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可她们没有去,依旧每日准时准点上着班,在大街小巷找着寻花问柳的客人。”
苏颉听到这里,眉头紧锁着,陷入了沉思。
宁不二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之后接着说道:“灾情很快就过去了,当所有人回味过来的时候,纷纷开始指责她们的行径。”
“而一些好事的人,也将她们在灾时揽客的事曝光在了网上,很快有人扒出了她们的身份,一时间,网络上的众人对她们口诛笔伐,无边的谩骂将她们给淹没。”
“后来呢?”苏颉问。
宁不二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后来呵,受不了侮辱的姐妹差点儿寻了短见,所有人都骂她们脏……”
“再后来,她们从此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里,直到很久以后,一家慈善机构才站出来发表了一份声明,她们曾经默默给灾区捐赠了五十万元。”
“她们并不是对灾害无动于衷,也不是在灾时还疯狂拉客,她们没有解释,哪怕是在面对所有人的指责的时候,她们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而那五十万,是她们的积蓄和灾时用身体换来的钱。”
“所有人都骂她们脏,可她们的钱脏么?”宁不二说着,直勾勾地盯着苏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