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艺脸上的笑意停顿,坐回沙发上,她打开手包翻找,最后找出一包女士香烟。
想要抽出来,想起旁边的秦夭夭和余航,她停住自己手上的动作,“介意我抽支烟吗?”
面对着她的询问,余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开口,若不是不会抽,他也想要来一支。
秦夭夭半分不留情面,“介意。”
余艺在秦夭夭的逼视下妥协,把烟丢回包里面,“行吧,行吧,不抽就不抽。”
秦夭夭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余艺抓抓自己的头发,有些苦恼,“这事情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就从妖精你被你那后爹赶出家门吧。”
“当时你被送到黎家的时候我不是没在京城吗?等我回来你和黎家已经离开,我不知道黎家退去哪里,就四处打听消息,好不容易有点线索的时候,我正想去找你,家里就开始出事。”
“先是公司的信息外泄,然后是公司的项目出问题,紧接着是银行断贷,工厂和项目停摆,合作方要求赔偿。”
“你知道的,我对经商没什么天分,爸妈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每天都看着他们眉头紧锁急得团团转,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家里出事,我就腾不出时间再去找你,后面爸妈苦苦坚持,依然没有让家里面的公司起死回生。半年多前,公司彻底破产,家里的房子、车子、各种值钱的东西都被查封清算,但即使是这样,还是面临着巨额的债务,催债的公司每天到家里面来骚扰。”
听到这里,余航握紧拳头,满眼通红地开口质问道:“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明明他半年多前放假回家的时候,他们还说一切安好的。
后面和余艺的每次通话中,她也说家里一切安好,说爸妈最近有新项目太忙。
余艺苦笑一下,“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学业这两年正在要紧的时候,告诉你让你放下学业,回来一起面对催债的暴力催收吗?”
“可是……可是我也是余家人,我也是爸妈的孩子,我享受余家二十年的供养,余家出事的时候,我该在的,我甚至没有见到爸妈最后一面。”
少年人流下的不止是眼泪,还有心尖的悔恨和自责。
要是……要是他再细心一点就好了,他不把心思全放在学业上,对家里多一点关心就好了。
“余航,我知道你难过,可你是我们余家,是爸妈最后的期望了,爸妈希望能给我们最后留一片净土。”
所以,在她出去打零工回来的时候,面对的是地上还没干涸的血迹和医院里面面目全非的尸体。
父母选择用自杀的方式,结束那永无休止的催债生活。
他们的父母不是懦弱,是想用他们仅剩的东西还他们姐弟一片安宁。
没人知道她当时的绝望,当了二十多年傻白甜的大小姐,她终于尝到被迫成长的苦楚。
那时候唯一支撑着她好好活下去的,就是远在国外的弟弟余航,和音讯全无的姐妹秦夭夭。
余航捂着脸泣不成声,他是他们家最没有资格去指责父母跟姐姐行为的人,他从头到尾都是最终的受益者。
秦夭夭直观地感受到余艺的变化,当温室破碎后,养在温室的花朵,最终在泥泞中学会挣扎求生。
“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张潮看上我的人,我看上他的钱,然后我们各取所需。”
父母走了,她还活着,生活总要继续。
国外的弟弟还有着高额的学费和花销,国内的姐妹还生死未知,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她能做什么呢?
张潮是她当时最好的选择。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息,余航的啜泣声让这种气息不断加重。
余艺感觉这气氛让她有些窒息,她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开口朝秦夭夭问道:“妖精,我的说完了,你呢?”
秦夭夭沉静的目光落到余艺故作轻松的脸上,不得不说,她连神态都跟召唤界那个女人很像。
真的很难让她不心软。
“我这边没那么复杂,被送到黎家后的第二天,我跟黎焰领完证就跟着黎家一起离开京城……”
简单把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说完后,秦夭夭最后补充道:“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很好奇,但好奇你也别问,问我也不会说的。”
主要很多事情都是解释不清楚的,她干脆先把他们的疑问堵死,让他们自己去脑补去。
正好满肚子疑问的余艺,还真被她这话给堵死回去。
主要她面上的神色太严肃,让余艺直接被唬住。
迟疑一阵儿后,余艺才不太确定地开口问道:“妖精,我最丢脸的事情是什么?”
秦夭夭冷笑:“你那么多丢脸的事情,你具体问的是哪一件?”
余艺一噎,手指一转,转向旁边悲伤无法自已的余航,“那余航最丢脸的事情是什么?”
秦夭夭:“八岁尿床在床上,让你把床单扯出来在学校到处宣扬,逼得他小学不得不转学。”
余艺:“那余航小学第一次写情书是写给谁的?”
秦夭夭:“他们班的小胖妹,喜欢每次分巧克力给他吃的那个。”
余艺:“那余航初中第一次告白被拒绝的对象是谁?”
秦夭夭:“他隔壁班的班花,校长的亲闺女。”
余艺:“那余航……”
旁边的余航,“够了。”
为什么她们确认要拿他的糗事出来说?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悲伤了?
这世界上不止悲伤那么大,恶意为什么也那么大?
问题被余航打断,余艺也已经确认完毕,表情一变,哭丧着脸就直接扑过去一把抱住秦夭夭的大腿。
“妖精,我可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这一年多过得有多苦啊,爸妈走了,余家什么都没了,我只能靠出卖自己给余航和你赚生活费,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可怜了,真的,呜呜……”
看着假惺惺把眼泪往自己裤腿上擦的人,秦夭夭想抬腿离远点,结果纹丝不动。
她抚额,无语望天,“说人话吧。”
余艺眼角的眼泪一收,仰头望着她,“以后姐妹就靠你养了。”
说完,她回头看看还在默默流泪的余航,再次回转头,“余航也靠你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