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骤响,三支淬毒袖箭贴着苏婉鬓发钉入雕花窗棂。
林恒揽着她旋身避开第二波暗器,青瓷茶盏在案几炸开的瞬间,苏婉看清茶沫凝成的竟是漕运司暗桩密语——寅时三刻,东市槐树。
\"他们要毁漕船。\"苏婉指尖蘸着茶汤在案几疾书,月光透过破窗映着她睫羽投下的阴影,\"这半枚柳叶镖的批文编号,与三日前兵部失窃的军械押运令...\"
话音未落,林恒突然扯下她发间玉钗掷向房梁。
金铁相撞的铮鸣声中,数片琉璃瓦轰然坠落,露出檐上黑衣人腰间的孔雀石腰牌。
苏婉袖中柳叶镖破空而出,精准削断那人发带,飘落的青丝里缠着半幅绘有血八卦的绢帕。
\"是刑部大牢的囚犯编号。\"林恒剑尖挑起绢帕,玄铁剑身突然映出对岸灯笼诡异的排列走向,\"血八卦阵在移动!\"
荷花池泛起涟漪,原本静止的九盏红灯笼正沿着奇门遁甲方位漂移。
苏婉扯断珠链将玛瑙珠子弹入池中,水面倒影霎时显露出灯笼底部暗藏的铜镜机关。
当第七颗珠子击中巽位灯笼时,整池荷花突然翻转,露出底下寒光凛凛的刀阵。
\"走水路!\"林恒斩断纱幔缠住苏婉腰间,剑气激得池水倒卷三丈。
两人借着水幕遮掩跃入暗渠,身后传来弩箭钉入石壁的闷响。
腐臭的渠水没过腰际时,苏婉摸到渠壁某处凹陷的蟒纹印记——与柳叶镖暗槽里的图腾完全吻合。
戌时的更鼓从头顶传来,林恒突然按住她肩膀。
前方岔道口漂浮着具戏子装扮的女尸,水红色戏服在幽绿磷火中格外刺目。
苏婉认出那是半月前失踪的戏子小红,她肿胀的右手紧紧攥着半块八卦馆令牌。
\"死者掌心有墨迹。\"林恒用剑鞘挑起女尸手腕,暗紫色的皮肤上残留着\"巳时、巽位\"的朱砂印记。
苏婉突然将玛瑙珠子按进渠壁蟒纹眼珠,石壁轰然洞开时,她嗅到浓重的孔雀石粉末气息——正是漕运司批文用印时特有的味道。
暗道尽头传来铁器碰撞声,二十名蒙面刀客封住去路。
苏婉解下染血的披风扬手展开,烛光穿透血渍显出幅残缺的漕运路线图。\"诸位不妨看看这个。\"她将披风掷向空中,趁众人视线被引开的刹那,袖中柳叶镖尽数没入头顶悬着的铁索机关。
铁笼轰然坠落的瞬间,林恒的剑已抵住最后方之人的喉结。
玄铁剑身映出那人颈后暗藏的孔雀石刺青——东宫暗卫独有的标记。
苏婉踩着满地断刃走近,染血的绣鞋尖挑起对方下颌:\"告诉你们主子,明日午时三刻,我在八卦馆恭候他查验真正的漕船货物。\"
子时的梆子声再度响起时,苏婉正在八卦馆密室调换账册。
她将真正的军械交易记录封进戏班胭脂盒,又在伪造的茶叶账目里夹入半片染血的柳叶镖。
窗外掠过黑影的刹那,她故意打翻烛台,让火舌吞噬了半本假账。
\"姑娘这是何苦。\"八卦馆老板从暗门转出时,手中算盘珠已换成淬毒的钢针,\"相府二小姐许诺的可是...\"话音戛然而止,他惊恐地发现林恒的剑尖正滴着孔雀石粉末,而苏婉指尖捏着的,正是他私刻的东宫印鉴。
寅时暴雨倾盆,京兆府衙门前却聚集着黑压压的百姓。
苏婉立在青石台阶上展开防水的油布包裹,染血的戏服、断裂的柳叶镖与盖着东宫印的账册在惊雷中格外刺目。
当刑部侍郎带着御林军冲开八卦馆暗室时,二十箱贴着茶叶封条的军械正泛着幽蓝冷光。
公堂上,相府二小姐的金簪突然断裂。
她尖叫着扑向苏婉,却被林恒剑风扫落的帐幔缠成茧蛹。
八卦馆老板试图吞下藏毒的算盘珠,却咬到了苏婉提前替换的玛瑙棋子。
惊堂木拍响时,漕运司郎中的证词与戏班账房的血书同时呈上,八盏残缺的红灯笼在衙门外拼成完整的血八卦阵。
暮色染红飞檐时,苏婉倚着公堂蟠龙柱轻抚断簪。
林恒递来沾着孔雀石粉的帕子,指尖相触的刹那,他忽然用剑尖挑起她一缕散发。
玄铁映出远处茶楼晃动的铜镜反光,也映出他眼底未曾示人的温柔。
\"该换发饰了。\"他摘下自己墨玉冠缨系在她断簪处,月光流淌过缨络上暗绣的蟒纹,与荷花池底缓缓浮现的玉玺残片泛起同样诡谲的光。
月光在墨玉冠缨上淌出蜿蜒银溪,苏婉耳畔碎发被夜风撩起,扫过林恒尚未收回的指尖。
公堂外百姓的欢呼声浪里,她分明听见自己心跳漏了半拍。
\"这蟒纹绣得潦草。\"她偏头避开剑锋映出的铜镜反光,指尖抚过冠缨暗纹,却在触到玉质流苏时顿住——那分明是御用织造才有的双面异色绣。
林恒收剑入鞘的脆响惊飞檐上栖鸟,玄铁吞口处孔雀石粉末簌簌而落:\"刑部地牢的锁,比这绣工更经不起推敲。\"他忽然握住她欲缩回的手,将染血的帕子缠上她掌心被铁索磨破的伤口,力道放得极轻,像在接住一片沾露的蝶翼。
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苏婉望着两人交叠的投影浸在月光与血泊间,忽觉林恒拇指擦过她腕脉的薄茧竟比柳叶镖更灼人。
他袖间沉水香混着孔雀石粉的气息缠上来时,她听见自己发间断簪发出细微裂响,那截墨玉冠缨突然泛起诡谲的莹绿磷光。
\"姑娘!\"丫鬟捧着妆匣从回廊跑来,红漆托盘上并排放着八卦馆搜出的金错刀和刑部新发的赦令。
林恒退开半步的动作带起袍角罡风,卷落苏婉肩头半片染血的柳叶——正是方才钉穿东宫暗卫喉结的那枚。
苏婉将赦令掷入荷花池,看着墨迹在浮萍间晕成团团黑影:\"明日把池水放干,那些吃惯了人血馒头的锦鲤也该换换口味。\"她转身时广袖拂过林恒腰间佩剑,剑穗上玛瑙珠突然迸裂,滚出粒刻着\"巽\"字的金珠。
林恒用剑尖挑起金珠掷向树梢惊鸟,玄铁映出苏婉骤然绷紧的肩颈线条:\"戏班账房咽气前,往小红妆奁塞了八十颗这样的珠子。\"他话音未落,树冠里突然坠下个捆成茧蛹的蒙面人,正是方才茶楼晃铜镜的探子。
苏婉拔下墨玉冠缨刺破那人耳后皮肤,看着渗出的孔雀石粉末在月光下泛蓝:\"东宫暗卫该换换熏香了。\"她将染血的玉饰抛给林恒,指尖残留的温度却比血更滚烫。
林恒接玉时突然翻转手腕,剑鞘托住她险些滑落的鲛绡披帛,缠枝纹在剑气里绽成漫天流萤。
五更天的薄雾漫上石阶时,苏婉在厢房拆开发髻。
铜镜映出林恒系的那截墨玉冠缨,垂落的缨络竟自动拼出半幅漕运路线。
她蘸着茶水在妆台描摹,未干的水痕突然显出血色卦象——与荷花池底玉玺残片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姑娘!
西街当铺送来戏班的旧衣箱!\"丫鬟撞开门时带进股阴湿雾气,箱笼缝隙渗出的水渍在地面汇成\"巳\"字。
苏婉用断簪挑开铜锁,腥风扑面间,二十套水红色戏服如人皮悬挂,每件心口处都钉着刻\"巽\"字的金珠。
林恒的剑啸破窗而入,斩落第三件戏服时露出藏在夹层的血书。
苏婉展开泛黄的宣纸,看着刑部大牢的囚犯编号在烛火中幻化成东宫印鉴:\"原来小红才是真正的漕运司暗桩。\"她碾碎金珠洒向血书,孔雀石粉遇血竟燃起幽蓝火焰。
当最后一点火星舔舐完\"巳时三刻\"的字样,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林恒揽着苏婉旋身避开穿梁箭,看着那支刻着八卦纹的玄铁箭没入妆台,箭尾红缨赫然系着相府二小姐的断甲。
晨光刺破云层时,苏婉正将玉玺残片浸入孔雀石粉调制的药汤。
丫鬟捧着市集新买的胭脂进来,袖口沾着几缕戏台常见的金粉:\"姑娘听说没有?
今早茶馆都在传,说王府地窖藏着前朝巫蛊偶人……\"
铜勺从苏婉指间跌落,在青砖地面敲出颤音。
药汤里的玉玺残片突然浮出水面,露出背面阴刻的镇魂咒文——与西服血书上最后一枚卦象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