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伞面,将天空漏下来的细雨遮挡在外。
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那株高大的变种榕木棉已经跃然于眼前。
雨水打湿了一簇簇毛绒绒的花朵,却只有少许从枝头坠落,一旦放晴,又是一树灼灼盛开的好风景。
鸦隐将沾满雨水的大伞收拢,放到了门外的伞架里,拧开了大门。
已是深夜,崔姨等人已经回了房间入睡。
但一楼大厅靠里的小吧台里的整面酒柜,仍亮着线状的冷色调背景灯。
鸦元坐在吧台前的独椅上,双手捧着手机‘噼里啪啦’的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
目光落到对方左手边的四个子弹杯里,都盛满了底部为奶白,上沿为粉的粉雾海shot。
一整套的摇壶、调和杯、吧勺等调酒工具就这么散乱地摆放在吧台上——
鸦隐勾了勾唇,自家弟弟跟柏远那群人混在一起,似乎学了不少吃喝玩乐的小把戏:“怎么还没睡?”
“你回来啦。”
鸦元抬头,又下意识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之前打雷吵得我睡不着,所以下来喝点儿酒想着能助助眠。”
“哇,森少给我的那个彩蛋里的饼干好苦啊,我就吃了一块。”
鸦隐打量了一番他的面色,发现没有出现酒醉的红晕,这才放下心,跟着在鸦元身旁坐下。
“快十二点了,你得上去睡觉了。”
鸦元飞速地瞟了眼鸦隐的神色,没有看到生气的意思,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我在回尚阳那个夜猫子的信息,拉我投部电影试试水呢。”
“之前我回来没多久,发现司机也已经到宅子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让他送你?”
鸦隐闻言,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
尤其是宫泽迟与成野森二人,在IcU病房外的争锋相对——
越是回想,便越觉得古怪。
她干脆也拿了杯粉雾海shot,一饮而尽。
辛辣的伏特加裹挟着杨梅汁的微酸,再加上某种乳酸菌奶的清甜,瞬间在她的口腔绽放开来。
鸦隐发出了一道满足的喟叹,又将手伸向第二杯:“宫泽迟送我回来的。”
鸦元停下了打字的手,猛地抬头:“宫家三少?”
“不是森少在你那个朋友那儿吗?怎么迟少也去了?”
“宫家老爷子正好也在梅奥日常疗养,他估计看到成野森了,所以过来看看。”
又是一杯shot下肚,鸦隐抬手往玄关处的置衣架指了指,“喏,夜里降温得厉害,他的外套还在我这儿。”
鸦元腾地站起身,声音闷闷的:“哦,那我先上去了,你也早点睡。”
拖鞋与木地板相触,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
眼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了旋转楼梯的末端,鸦隐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奇怪了,今晚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她搞变脸的绝活儿。
那个盛满了被鸦元称之为‘难吃’的彩蛋,就这么保持着被拧开的模样,静静地躺在巴掌大的盒子里。
鸦隐将视线落到了另外一个用粉色郁金香花纹布包裹的礼物盒,想来这份应该是送给她的。
现在回想起来,在餐厅碰到成野森或许也不是所谓的‘缘分’。
像他那样的人,哪儿需要随身携带着两份彩蛋礼物?
鸦隐原本以为,成野森应该对随春生十分有意。
不然哪儿会为她又是找兼职,又是叫专车接送她的奶奶去自家最顶级的梅奥医疗看诊?
像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将一个平民特招生的事情放在眼里。
后面他对她发起的做蛋糕的邀请,她都只以为因为阿元跟他们走近了的缘故,所以也对她释放出了一定的善意。
——或许还有因为,她是随春生朋友的缘故?
鸦隐一边拆着彩蛋包装,一边又忍不住开始发散起了思维。
宫泽迟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固有认知。
成野森临走前那个不可置信到极点,甚至可以称得上颇为受伤的眼神……
则让她有了模糊的另一个猜测。
难不成,他对她也有意思?
就好像是自己提前看到的,甚至尝试猎取但又失败了一次的‘猎物’,被另一位猎手抓住了。
十成十的愤怒与不甘。
成野森送给她的这枚彩蛋的外壳绘画,是一株米白色为底,上面画了枝粉色的郁金香。
甚至在展开的两瓣嫩绿色的叶片上,还缀着露珠状的颗粒。
鸦隐挑了下眉,索性将彩蛋直接拧开。
里面的确没有装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令她长松了口气。
饼干是粉色的方形块状,上面用模具印出了郁金香的形状。
鸦隐猜测应该是往里面添加了草莓汁之类的东西,才能让烤出来的饼干呈现出这样粉嫩的颜色。
不过她的脸色,却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么多含有粉色郁金香的预示,不得不让她陷入了某个回忆。
那是她唯一一次,带有刻意探寻……甚至称得上‘引诱’的心思,靠近成野森的时刻。
也是在梅奥医疗,病房区域的走廊里。
成野森嫌弃她带来的粉色郁金香会让他过敏,却又一把将她怀里的花束给抢了过去。
是了,甚至今晚她和鸦元用餐的那家‘crypt’餐厅,桌上摆放着的香薰蜡烛,也是粉色郁金香的款式。
该说这家伙正是无所不用其极,试图勾起她关于他的回忆呢。
还是说,这些小把戏换个人来根本注意不到,只能白费心机?
又或者……他的手段用在了不该用的时候。
鸦隐拿起一块饼干想试试看口味,却无意间碰到了盒子外层的绸布。
忽地,从里面掉出来了一张小卡片。
她仔细一看,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
You are my destined allergy.(你是我注定的过敏)
咔擦一声轻响,鸦隐品尝着从味蕾迸发的微苦。
鸦元也没说错,饼干的确烤得有些过火候了。
半晌,她轻叹了口气:“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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