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藩王是无诏不能入京,而大清有爵位的宗室,有事先打报告,只有皇帝本人亲自批复,才能离京。
否则,擅自离京超过六十里的皇室宗亲,轻则被剥夺爵位,重则牢底儿坐穿。
就算胤礽是太子,也要遵循这个规矩。
更何况,他这个太子,除了康熙塞给他的,还剩下不足一百号的侍卫之外,他什么兵权也没有。
难不成靠近身肉搏弄死康熙?
只怕康熙嚎一嗓子,下一秒,胤礽就能被康熙的贴身侍卫五花大绑起来。
再说了,就算康熙不喊人,现如今的胤礽也未必打得过康熙。
康熙虽然已经四十了,但仍旧一身的腱子肉,吃得好睡得好,身体素质可比大多数青壮年都要强上些许。
至于下毒,康熙吃什么喝什么,甚至出现的场合,有什么摆件植物,都有太医严格把控。
就康熙几下江南,那些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人,怎么可能没想法子弄死康熙。
不是康熙命大,去康熙他谨慎。
“叔姥爷,不管你信不信,孤曾经尝试过,但结局并不好,皇阿玛他只是表面上偏袒孤,一旦孤做了什么违背他意愿的事,那么结果就会如同现在一样……”
“那您倒是顺着皇上啊!”
索额图满脸不赞成。
他也是一个父亲,儿子违逆自己的时候,他也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可打完了骂完了,父子亲情也都还在啊,哪像太子,一朝受挫,就不想当皇帝了,这哪行?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皇阿玛今年四十一岁,身体康健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孤的弟弟妹妹还在一个接一个的出生,若孤坐在这东宫的位置上太久太久,哪怕孤什么都不做,对皇阿玛的地位,也是个威胁。”
“这……”
索额图一时语塞。
“所以,现在争抢根本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反而会惹得皇阿玛猜忌。”
索额图见胤礽将事情考虑的这般全面,显然是真的想放弃皇位了,于是心急之下口不择言,
“可总有发生意外的时候啊殿下……”
“索大人!”
胤礽眉头一竖,警惕的扫视了一眼四周。
索额图这话往大了说,那是在诅咒康熙出意外。
若是有人披露出去,连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索额图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但眼中的着急却没减弱半分,
“爷,若是您不争,那奴才替您争!一旦……您没有任何准备,那近在咫尺的宝座,可真就拱手让人了!”
他说着,脸上的神色越发坚定。
闻言,胤礽的脸也阴沉了下来。
“如果叔姥爷执意如此,那孤今日就放出风声,与赫舍里家划清界限!”
“爷!”
这话一出,索额图因肥胖挤的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都睁圆了。
“您怎么能真的做?!赫舍里家可是您的母族!”
“就是因为赫舍里家是孤的母族,孤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自寻死路?”
“如何就自寻死路了?!您是太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旁的那些……”
“叔姥爷要是这么说的话,几十年前即位的,为何是孤的乌库玛法,而不是褚英?”
褚英是努尔哈赤的大儿子,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若非他当年嚣张跋扈,肆意打压兄弟,结党营私,也不至于还没等到即位那天就早早死了。
与他现在的处境何其相像。
只不过他不嚣张跋扈,也不肆意妄为。
但他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满朝文武和诸位皇子。
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康熙。
提到褚英,索额图的脸也皱巴了起来,但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
“他怎么能同您相比,您可是太子!”
“他当年是怎么死的,孤不相信你不清楚!”
索额图彻底沉默了下来。
褚英战功赫赫,手底下的能人也多,若非太祖授意,他断然不可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说白了,他就是威胁到了王权。”
胤礽和索额图相对而立,沉默良久,胤礽又开口了,
“叔姥爷回去吧,别为了我一个,搭上赫舍里家百年的基业,不值得的……”
胤礽脸上挂着释然的笑。
索额图看着眼前挺拔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到现在,他总算弄清楚胤礽究竟在担忧什么了。
但以皇上对他的偏宠,太子爷的担忧有必要吗?
回想这几年里,太子爷在朝堂上的每一步路,都走在了他预料不到的地方,索额图心中百味杂陈。
还是说……太子爷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不对?
索额图来了又走,并没有引起工部之人的注意。
但他走后,只相隔了很短的时间,乾清宫就收到了消息。
康熙得知索额图火急火燎地去寻胤礽,却失魂落魄地走出工部后,心中泛起了嘀咕。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按照索额图的性子,早几天就应该反击了。
但奇怪的是,他和他麾下的人手,什么动静都没闹出来。
这让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从使力。
康熙捏了捏手中的毛笔,心中难言的瘙痒之意散去一些——
且看今日过后,索额图会不会布局吧。
从这天起,康熙就一直在关注着索额图的动静。
然而他等了一天、两天、五天,一直到胤祉大婚这日,索额图每天也都两点一线,甚至连内城的茶楼酒肆都不去了。
康熙心中抓耳挠腮。
这索额图怎么回事?!
他不再偏宠太子,改偏宠别的皇子了,他不应该立刻授意言官,弹劾老大他们几个,给他们一些教训吗?
现在怎么跟死了一样?
他倒是给点反应啊!
索额图不清楚康熙心中是怎么想的,他现在确实是被胤礽的话打击到了。
那日下值,他直接将自己锁进了书房,把他阿玛留下来的家族秘辛翻了个遍。
在其中找到有关褚英的只言片语之后,索额图整个人都不好了。
褚英身死,应是太祖授意的无疑。
当初追随他的那些家族,也没一个好下场。